许一甩了巨蟹之后,并没多做逗留,按照那一串数字的指引,直接到了“4”号空间,这是蜥蜴人指示的最后一层空间。
这里一无所有,只是一个面积极大的空地,白色的地面向四周无限延展,似乎没有尽头。
那只巨龟正伏在地上,缩着脑袋与四只足,有人靠近它时,它才慢腾腾地将脑袋伸出来。
“你们也来了……”巨龟慢悠悠地说。
“来了!”许一回答,他忽然加重了语气说:“尊敬的海王陛下!”
巨龟伸长了脑袋望着他,有些惊讶地问:“年轻人,你怎么称呼我为海王?”
“难道不是吗?”许一饶有兴致地看着它,反问道。
“不是!”巨龟否定了,缓缓说道:“但是你似乎对我有什么偏见,我倒是想听你说一说。”
许一冷笑说:“一个饱经灾难的文明或国度遭遇危机时,领导者必然会优先逃跑,否则它又怎能苟廷残喘几十万年之久?”
“所以呢?”巨龟问。
“所以我怀疑海王只是一个傀儡,你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人物,因为你总能及时的躲避危险,而且你活得够久,活得久代表了两种可能!”
许一继续解释说:“第一,领导者活得够久才有可能以威权的方式,长期有效地维系整个等级社会。第二,因为你是重要人物,社会才会提供医疗资源让你活得更久!”
巨龟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我是一只乌龟,活得久有什么奇怪?”
“历史上对你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的三皇五帝时期,其中有一个例子,说大禹治水时有大龟自黄河浮出,背上刻有图案,大禹受了启发而疏通了黄河水患。”
许一看着它背上的九宫图案,接着说:“据史学家考究,所谓的河图洛书指得就是九宫图。如果你就是当年那只老乌龟,至今最少几千岁了,根据人类的研究发现,已知寿命最长的鸟龟年龄上限也不过三百多年。”
“你继续说!”
“我发现在这个海底世界,许多地方的设计显示了对九宫图的崇拜。譬如这个九宫界,又譬如鄱阳湖湖底的那个九宫图机关,无不显示出你们的文化图腾是九宫图。而你身负九宫图,足以显示出你不同寻常的身份!”
巨龟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用老迈的声音说:“年轻人,你的猜测没错,我的身份的确很特殊,也启发过你们的文明,但对于海族而言,我只是一个符号。海王的确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王,而我也不并不是海王!”
“你是说海王另有其人?”许一问。
“你以为海王就一定出自大海吗?”巨龟反问,接着就解释说:“海王是一个可以整合与拯救整个人类文明的人,我所说的人类文明包含地球上现有的所有文明,以及地外与人类有关的文明。所以他有可能出自你们陆地人类、地心人类或者海底人类,也有可能来自地外星球。当有一个人能拯救人类文明,海底人将奉他为唯一的王!”
巨龟的回答有些虚无缥缈,它的意思是海王是一个带有使命和象征意义的人物,至今尚未出现,但是从它的回答中可以确定,它的确是海族文明的精神领袖。
“开启九宫界的归零模式会怎样?”许一心情有些沉闷地问道。
“空间会消失!”老龟的回答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许一沉默了片刻,继续又问:“我有几位朋友消失于江底遂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老龟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并不是全知的神!”
“那么江底遂道通往何处你总该知道吧?”
“这些遂道是海底人在五千年前所修,串通了大陆上的各大江河湖泊,最终端通向东海,当时只是一项水利工程,为了是帮助陆地人类治理水患,保护人类文明的发展。大禹治水的时候,我们打开了黄河底下的遂道,才吸纳了泛滥的洪水。后来由于你们在水利工程上的技术进步,已经有能力治水,水患再也不能对人类文明造成毁灭性影响,我们就极少打开这些泻洪通道了。”
“据我所知,公元1954年曾发生一次长江断流事件,是否与这条遂道有关?”
“没错,这是海族在收集淡水!”
巨蟹的回答很简单,然后就缄口不言,它似乎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作解释。
“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请教,我曾在江底遂道见到鬼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鬼魂?”老龟说。
许一将电脑里传出的神秘声音,以及岳小刀被附体的事情,避重就轻地描述给它听。
老龟慢腾腾地挪动了几步,仿佛深思熟虑了一番,才解释说:“你所说第一件事,很可能是电脑故障导致,或许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设计了这出戏,这个不好确定。但是至于第二件事,我认是一种由于紧张而导致的群体性精神错乱。”
“这么说这些事你并不知情?”许一继续诘问。
“不知情!”老龟说。
吴小妹并不知道事情原委,却似乎听出了许一的弦外之音,侧目看了他一眼,插话说:“我以前在网上看过传闻,说当年长江发生断流怪事的时候,附近的村庄在前一晚上发生过集体性鬼压床事件,难道这中间也有什么隐情?”
“怪事一箩筐,烧香问阎王,这事情你得问它!”许一指了指老龟说。
老龟却又缩起了头,似乎不再打算理人。
许一举起承影剑,端详了一下,故意问吴小妹说:“你说是这把古剑锋利呢?还是老乌龟的壳硬?”
吴小妹“噗嗤”一声,笑着说:“我想刻上几个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许一笑着问:“你想刻什么字呢?”
“唔……”
吴小妹眼珠转了转,语气调皮地说:“不如就刻——老王八没有蛋!”
“好——”
许一伸出剑锋,摆出架式。
老龟悄悄地缩回四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一将心一横,照着龟壳开始铁划银钩,剑尖触及龟壳发出轻微的“沙沙”的摩擦之声,仿佛指甲刮在金属上一般,却使它毫发未损。
这龟壳似非钙质,也非金非石,竟不知是何质地。
许一心头暗暗惊诧,却听吴小妹冷哼一声说:“这臭骨头还挺硬!许一,伸进洞里去,割了它的头!”
许一心想这姑娘真是简单粗暴,拿着剑正自犹疑间,忽听老龟的声音从壳里传出来,瓮声瓮气地说:“后生晚辈如此无礼,难道不想从这里出去了吗?”
许一收回承影剑,不敢再轻慢,正色说:“当然想出去!”
“这里没有出路!”
老龟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
“什么意思,怎么会没有出路?”许一不解地问:“按理说蜥蜴人指引我们到此,出口应该便在这里,你刚才不是还问我们是否想出去吗?”
老龟说:“出去是可以出去,但是没有出路!”
吴小妹皱眉说:“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
老龟忽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没有逻辑!”
这话奇怪而突兀,许一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绪不宁。
只听老龟又说:“你以为一切是真实的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一个梦?你要从梦中出去。”
这一切都是梦?
那梦境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许一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看了一眼星雅和吴小妹,她们倩丽的身影竟骤然模糊起来,老龟暗白色的龟壳上发出柔和亮光,在无限的白色大地上弥漫出茫茫光幕,像一片渐渐浓烈的雾。
许一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虚化了,自己仿佛即将坠入某种深不见底的深渊,在他的意识濒临沉睡之际,老龟苍老的声音催眠似的一直在耳畔萦绕,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睡吧,睡了才能走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