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舞从白希病房出来,正准备去医生办公室找王允延,却发现前面有一人的背影很是熟悉,羽舞追上去看,却迎面撞上一个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原来正是那天给羽舞抽血的护士。看羽舞一直盯着前面看,护士顺着羽舞的视线望去,“你在找他?”
“护士姐姐,你认识那个人?”羽舞问道。
“说起来也巧,当天晚上不是血库告急,我们正着急联系其他医院,没想到他就来了,匆匆忙忙跑来,说要献血,一下子就献了400毫升,对了,巧的是他跟你们还是同个血型呢,还一直问我们够不够,让我们再多抽点,这怎么能行呢,他私下也不知道跟医生说了什么,医生居然同意了,又多抽了一点,抽完他休息了好一会,差点没晕过去,第二天又来了,还来问需不需要,没记错的话后面又献了两次,真是个怪人,这些天时不时也看到过他,怎么你们认识?”
“我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很像认识的一个人。”羽舞不太肯定,他不该会出现在这才对,“护士姐姐,我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羽舞追着那人一直到医院门口,看到他上车离开,来探班的裴逸仙看到了,同样看到那个人了,走到羽舞身边,“你都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谁说的?”羽舞冷冷问道。
“当时情况紧急,是我给他打电话的,”看到羽舞不悦的眼神,裴逸仙补充道:“我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情况告诉他,没想到他很快就赶来了。”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羽舞,裴逸仙觉得他有必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其实说到底还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后面不说他们也都心知肚明,“没想到后面他又来了两次,一来就是献血,是医生拦着才没成。”
羽舞想了想,“别告诉哥这件事。”
裴逸仙点点头:“我明白。”
这天,王允延刚结束一场大手术,在办公室稍作休息,着手研究白希的病情,听到敲门声,“进来。”
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王允延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觉得他眉眼之间有些熟悉,“您好,请问您是?”
男子走进来,彬彬有礼,“医生,您好,打扰了,请问您是白希的主治医生王允延医生吗?”
王允延点点头,“我是王允延。”
男子确认没有认错人,“医生,请问白希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这是病人的隐私,无可奉告,请问您跟病人的关系是?”王允延掩上病历本。
“我,我”男子见王允延微笑着等他的答复,到嘴的话又消失了,“打扰了。”转身准备离开。
“小舞。”男子和王允延异口同声。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小舞,刚才刚好被男子挡住了。
羽舞抬头,冲着王允延微笑,“医生,我不知道还有人在,我等会再过来。”说完,匆匆走了,王允延竟觉得她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小舞。”男子连忙追上去。
王允延想起为何会觉得这男子眉目间有几分熟悉,那不是跟白希和羽舞相似嘛。
羽舞和那男子相对无言,两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男子打破沉默,“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和你哥哥。”
“爸。”
来人正是羽舞和白希的爸爸羽鸿。
羽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喊出口了,喊完又是一阵沉默,羽鸿等了好久,都要以为刚刚那句是自己的错觉。
羽舞又接着问道:“那天晚上是你吗?”
“嗯,”羽鸿承认了,又似乎觉得过于冷淡,补充说道:“你们不要有负担,你们是我的儿女。”
羽舞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听到这话,“不恨吗?他可是害死了你另一个儿子。”
羽鸿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羽舞抬起头来,语气淡淡,也看不出来喜怒,“你们都以为我小,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不过这件事哥不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羽鸿叹了一口气,“不怪他,他当年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因为那个孩子才执意要那么着急娶她进门的?”羽舞追问。
羽鸿点点头,“嗯。”
“姐姐也是你的孩子。”羽舞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语气。
“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小爱。”
“那妈妈呢?”羽舞追问,这么多年过去,羽舞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她一直以为他对他们只是因为法律上是他们的父亲,可现在他又为了白希不顾自己的安危。
羽鸿想起当年,看到羽舞此时站在他面前,时隔多年,这么问他,“我也对不起你妈妈。”
“爸,”羽舞声音有点抖,她一直努力控制,可压抑了十年,一时竟有点控制不住,她现在长大了,不想再继续糊涂下去,她想要一个答案,“这声爸,我喊了十几年,到今年,我十八岁了,协议到期了,这声爸是不是也就到期了。”羽舞有些嘲讽。
“小舞,我,”羽鸿想起当年自己做的糊涂事,不知如何解释。
“言阿姨对我好,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因为协议才对我这么好,不过没关系了,反正我今年18岁,已经成年了,协议也到期了。”羽舞闭上眼睛,声音泄露出她的疲累。
“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们。”看着他们越来越大,羽鸿开始觉得当年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告诉自己你是因为担心哥当年太小,才十岁,养活自己都不容易,何况要再加上一个我,才把我留下来,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是不是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给她吃给她穿,让她温饱不愁就够了,”羽舞咬咬牙,问出她一直想问的话,“爸,你后悔吗?”
当年羽鸿因为忙于事业,经常不着家,妈妈一个人照顾他们姐弟三人,可爸爸有空的时候,也会陪他们玩耍,给他们带礼物,一家其乐融融,羽舞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没想到这幸福到她八岁时就截然而止。妈妈病重,爸爸还是夜不归宿,妈妈说爸爸是为了赚钱养家,我们要体谅,可姐姐和羽舞不想要娃娃了,也不要漂亮衣服,哥哥也是,不想要玩具汽车了,看着妈妈一天天憔悴,他们只想要爸爸回来,陪在妈妈身边,他们一家三口还像以前一样在一起就好。可一天天过去了,爸爸来医院看妈妈的次数羽舞一只手数得过来,看着窗外的树秃了又绿,燕子飞走又回来,爸爸还是忙,一直忙,羽舞问姐姐,爸爸要忙到什么时候,姐姐摸着羽舞的头发说,她也不知道。
哥哥生气了,一开始总是打电话给爸爸,爸爸总是说,“乖,爸爸忙过这一阵,就去看妈妈,你们几个好好的。”可一直没来。哥哥到后来都不愿意给爸爸打电话了,还是她求着哥哥打,哥哥才不情不愿去打电话的。
羽舞永远也忘不了,等啊等,终于等到了爸爸,可妈妈却永远离开了他们。
然后才过一两个月,爸爸就领回一个女人,说这是言阿姨,以后就是你们的妈妈。
羽舞记得那天哥哥跟爸爸吵起来了,吵得很凶,把客厅的花瓶什么都打碎了。
后来那一天,羽舞记得姐姐在给她和哥哥做饭,然后爸爸又带着那个女人来了,说他们要结婚。哥哥气得不得了,又跟爸爸吵起来,把客厅能摔的都摔了,爸爸伸手打了哥哥一巴掌,那是羽舞有记忆以来,爸爸第一次打哥哥,然后哥哥冲了出去,姐姐去追,如果,如果当时羽舞知道,拦下他们,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看着哥哥姐姐都跑了出去,羽舞也跟着跑了出去,可她太小了,被爸爸拦住了,等爸爸抱着她出去找哥哥姐姐,却看到姐姐浑身是血,躺在路中央,旁边哥哥也很狼狈,抱着姐姐哭得撕心裂肺。
等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哥哥从家里冲出去之后,过马路也没注意看,一辆汽车过来,好不容易追上哥哥的姐姐一把把哥哥推开,然后汽车把姐姐撞飞,最后姐姐也跟妈妈一样离开了他们。
羽舞只知道妈妈和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她只剩哥哥,每天抱着哥哥哭,有一天哥哥说要带她走,她答应了,可后来被爸爸发现了,哥哥跟爸爸断绝了关系,坚持要带她走,爸爸不让,让人把他们都锁在房间里。哥哥偷偷跑出去,本来也想带她一起走,可有人来了,哥哥只好先走,说会再来找她。
等啊等,终于等来哥哥,羽舞拎着自己收拾好的小书包,准备跟哥哥走,结果被爸爸发现了,她跑得太慢,只好让哥哥先走,她又被人抓回去了。
那天,爸爸把她带到书房,跟她说了一件事,她才知道哥哥怎么那么久才来找她,因为哥哥去打工了,哥哥要赚钱养活她们两个人,只见爸爸对她说:“你哥哥现在还跟人一起创业,如果你不乖乖留在家里,总想着跟他一起离家出走,我就不仅让他创业不成,而且让他连打工的地方都没有。”
羽舞也不小了,那年她八岁,白希十岁,她听得懂羽鸿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答应羽鸿,在她未满十八岁之前,不离开家,也承认那个新妈妈,同样的羽鸿不许去干扰白希。
就这样,后面白希再来要带她走,她拒绝了,直到今年,她成年,她才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