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赏的微笑出现在那女子的脸上,那男子也停止了狂笑,看着关初一的眼光中有了一丝欣赏。关初一坐着任由两个陌生人打量,她慢吞吞地伸出手指了指院子内放着的另外两张椅子说:“坐。”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后竟也不推辞,还真坐下了。
“解一般毒性的‘解魂散’。”一坐下那女子就缓缓地说道。
关初一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她说的就自己刚才撒出的粉末,很显然是遇到行家了。关初一点了点头,“让人头晕目眩三天的‘天旋地转散’。”
“对。”真诚的笑容浮现在那女子脸上,她刚才撒的就是“天旋地转散”,而且控制的分量恰恰就是三天。
关圆月被晾在一边,见他们与关初一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听不懂他们三个在打什么哑谜,但也看出那女子与关初一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老大就交给你了。”那一直显得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男子突然一本正经地对关初一说道。
什么意思?关初一和关圆月都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关初一刚先开口询问,却见他单手托住妻子的胳膊,竟坐着就腾空而起,这一手把关圆月吓住了,这究竟是人还是鬼啊?
“你们是谁?”瞧那阵势这两个人已经打算离去,关初一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转眼间两道身影已经越过围墙,围墙外只传来一句:“你就跟着老大叫我们鸠哥和夕姐吧,哈哈……”
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关圆月与关初一面面相觑。既然不相干的人走了,本来要走的关圆月也就离去了,她还不知道,要不是关初一帮她,她得过几天天旋地转的痛苦日子,关圆月走了也就代表关初一的耳根清净了,可以继续研究她的毒药了。
“寒墨!”院子中只剩下关初一独处,关圆月刚才提起的人自然浮现在脑海,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走了一年了,要不是关圆月不时在她耳畔提起,她相信自己肯定把这个名字和这个人都遗忘了。真的遗忘了吗?关初一不自觉地抚上胸口,衣裳里面的玄玉项链时刻提醒着她寒墨的存在。
“初一妹妹!”
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关初一抬头看看天,大白天的太阳还挂在头顶照着,难道因为刚才和关圆月聊到了寒墨令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不由得笑一笑,摇了摇头。
“初一妹妹!”又是一句深情的呼喊。
这下该不是幻觉了吧?关初一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声音竟来自堆放在院子角落的那堆柴火。
“还不到一年,你竟把我忘记了。”虽然声音很弱,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没错,是寒墨的声音。
关初一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脚冲了过去,搬开柴火后,她见到寒墨了。他缩在柴火中,满身的鲜血,脸上也沾了污秽,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他仍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朝自己露出了微笑。
重逢的兴奋和脸上的笑容在见到寒墨的模样后瞬间消失,关初一很镇定,她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言语,只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站立起来似乎牵动了他的伤口,他的脸上闪过痛楚。
将近一年不见,关初一似乎高了不少,虽然脸还是那张麻子脸,但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寒墨却像见到了亲人般松懈了下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痛楚袭来,他忍住痛楚朝关初一笑道:“初一妹妹,你怎么不笑了?你刚才笑的一刹那好好看哦……”
“闭嘴。”关初一心里十分焦急,她看出来了,寒墨伤得不轻,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喋喋不休真烦人。沉吟了片刻,关初一稍微一使内功,毫不费劲地拦腰抱起了寒墨往小书房跑,他的出现令关初一把刚才出现的那对奇怪的夫妻的事情忘记了。
“哎呀,你放我下来,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这小姑娘抱,我的一世英名可毁了。”寒墨大嚷着,他可不知道自己现在用尽全力的大声抗议由于身体受伤的缘故比小猫的低叹响不了多少。
寒墨的声音在关初一抱着他踏入小书房的同时消失了,虽然还没有晕过去,但小书房内的情景已经让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家里有个爱玩毒物的弟弟,寒墨也算见多识广了,一眼就看出这里面全是罕见的毒虫,还有几只颜色异常鲜艳的小东西,他以前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一般的毒物。
“不要多管闲事,全都回去睡觉啦,我要忙了。”关初一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寒墨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几只不同的毒虫似乎训练有素的朝不同的地方爬去,梁上、床下、柜子内……不一会儿竟全都藏得无影无踪,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
将寒墨抱到小书房中自己平时休憩的小床放了下来,关初一忙碌地打开药箱准备着。
寒墨觉得自己的后背凉飕飕的,刚才那几只大蝎子可全都爬进了床底下,要是顺着床脚爬上来自己可就玩完啦。
很快,寒墨的注意力被关初一吸引过去了,她像只勤劳的蜜蜂忙碌着,比起一年前,她的动作更利落娴熟了。
还没有回过神来,“嘶嘶”,寒墨发现关初一正在撕开自己的衣服,接着她的手又伸向了他的裤子,一股莫名其妙的害羞让寒墨制止了关初一的举动。
“你还像过去那么麻烦,我是大夫。”关初一话音刚落手一指点住了寒墨的穴道。
“你……”寒墨只来得及说一字就倒下去了。
“睡上一觉,我也方便医治,你也该休息了。”关初一口里说着手中也没有闲着,一眨眼就把寒墨脱了个精光。
哐当,一件东西从寒墨的衣襟中掉了出来。关初一捡起来一看,是一把泛着蓝光的弯刀,仿佛一把弓的形状,长不过尺余,锋利异常,是一件非凡的东西,也没有刀鞘,这点倒与自己一样。视线转向了寒墨的双手,大拇指与食指处有厚茧,是长期练刀的手,看来这把弯刀是他的武器,这弯刀江湖上本来就不多见,而这样不长不短的弯刀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招式来发挥它的作用,真是的,人怪武器也怪。
咦,寒墨颈项上的链子跟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款式十分相像,看起来就像是一套的,就是项链的中间吊坠是造型独特的狮子头,关初一不由得打量着多看了几眼。
一声低吟将关初一的思绪拉了回来,或许是太痛苦了,昏睡中的寒墨发出了低叹。
虽然作为医者迟早得接触到这样的情景,但关初一书上的人体图看得多,真实人体尤其是异性的却还真没有见过,一抹红云浮上了她的脸颊。
好深的伤口!寒墨身上大大小小有十几处被利器所伤,最致命的是从右肩斜着到胸前的长达一尺有余的锯齿形伤口,肩胛骨和肋骨都隐约可见,可想而知这伤口有多深。
关初一仔细端详了伤口后,看了昏睡中的寒墨一眼,眼中闪过赞赏,她朝着寒墨说道:“果然是张谨恭的‘麒麟锯刀’所伤,你还真不怕死。”
多亏外公白知秋好学博记,他曾费了不少心思把受各种利器所伤的伤口情形做了详尽的描述并记录成册,其中对于武林中比较罕见稀奇的武器伤口描述更为详细,因此关初一比对伤口后就准确判断出来了。
双手翻飞着,关初一小心清理了每一处伤口后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没把寒墨放在眼里,张谨恭的“麒麟锯刀”并没有如传闻中那般抹上剧毒,虽然她有把握能解任何一种毒,但从长江流域来到这里,要是再加上毒药寒墨早就是个死人了。其实并非对方仁慈没有在兵器上抹毒药,而是寒墨服了寒家独有的灵丹妙药后百毒不侵。
过了许久,关初一终于站立起来,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缝得真不错。”能用针线缝补伤口,并且缝补得如此精细,关初一自我感觉良好,除了去世外公,还真没有人比自己做得更好。低头看了看,她又说:“全都身上,就算有点小小的疤痕也无所谓。脸倒是一点伤痕都没有,可能是你太爱臭美了,脸倒是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初一妹妹,你越来越坏了,怎么趁我睡着时说我的坏话?”其实在关初一缝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寒墨自身强劲的内力已经冲开了被她点住的穴道。清醒过来后,寒墨一方面是赤身裸体觉得害羞,另一方面则是怕影响关初一继续缝制伤口,所以他一直强忍着不动也不出声,颇有几分当年关羽刮骨疗伤的气概。关初一处理完伤口后,寒墨总算松了一口气,听到了她的话,他一时也忘记了继续装睡。
“你醒啦。”关初一对上了寒墨的眼睛,她惊奇地发现他满头大汗,“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寒墨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指了指身上某处伤口,“你在缝那道伤口的时候我就醒了。”
关初一脸上闪过了错愕,这就是说寒墨至少已经醒了接近半个时辰,她心中对寒墨感到由衷的佩服,这样的勇气和毅力实在是少有。
突然脑海中灵机一动,本来还感觉到尴尬的寒墨眼里闪着狡黠,他拉下了脸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初一妹妹,你已经把我全身看了个遍,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哦。”
“什么?”关初一被寒墨这就话彻底震住了。
“我是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就是你要当我的娘子,而我将成为你的夫君啊。”寒墨难得见到关初一如此惊慌失措,他努力克制才让自己不把心里的兴奋表现出来。
“如果有一天你没人要了,我就勉为其难接收你!”关初一连半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仿佛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
“勉为其难”、“接收”,寒墨愣住了,过了半晌他弄明白这些字眼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其他不重要的他直接删除,只抓住了重点“接收”两个字,他有些怀疑地问道:“初一妹妹,你知道你自己刚才答应我什么吗?”
白了寒墨一眼,关初一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答应没人要的话就接收你啊。”
“放心吧,我肯定没人要的。这么说你答应要当我的娘子了?”寒墨心中一阵狂喜,“太好了,那我得先亲亲我的娘子。”
“你别乱动,休息一会儿,我先出去帮你找套衣服。”眼看寒墨向自己凑了过来,关初一终于没有办法再伪装得那么镇定,她神色大变几乎是落荒而逃出来的。
寒墨望着掩上的门不由心里了乐开花,欢喜了一阵后他才忆起自己现在可是赤裸着身体单独和一大群毒物待在一起,感觉自己很像喂养这群毒物的祭品,这让他不禁心里发毛。渐渐的或许是关初一撒在寒墨伤口上的麻沸散发挥了作用,或许是他两天两夜带伤赶到这里来体力已经不支的缘故,他抵抗不了睡意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
咯吱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原来离开后的关初一不放心又折回来了,见寒墨一动也不动,她知道他肯定睡着了,她轻轻地走了进来。
自从三年前差点死在关胥圣手中开始,关初一仅剩的一点点童真与热情都灰飞烟灭了,她真正长大了,同情、怜悯、热情、开朗等属于阳光的品性全都不再属于她,她肩膀抗着重任,她用尽一切方法让自己强大起来,因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能保护母亲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