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胡原?”确实有一种说法战争爆发以来飞龙族各部中均有族人逃往沙胡原,那里地势险峻,地表黄沙漫天寸草不生,但岩石之下有泠泉滋百藻,藻无毒有营养可食用,该地尤其适宜水飞龙生存,也有少量音部龙躲藏。“可是沙胡原太遥远了,它在琳星最西端啊,我们还能去到吗?”
“据说灰慕族人有洞穿空间的能力可以转瞬越星球,只要我们找到一个灰慕人请他帮忙,就有希望。”
“在医站里啊。”白桥轻轻叹息,因为飞龙的身份自他到医站以来很少交接外人,不然怎么会连好友住在旁边都不知道。这样自我封闭更不可能知道站里谁是灰慕人。况且灰慕左星是独立的星球,纵与琳星有星间洞相接但其族人到琳星的可能性不大的,这里在打仗啊。
“灵鬃,我们可以靠灵鬃辨人。”音容记得灰慕左星的男子都天生张有灵鬃,其藏于发间虽不好明辨但细察之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明天开始我们就用散步的时机先四处观察一下,大致确定站里有没有灰慕人,疑似的伤情如何,确定后再议。”
接下来的两天里外面很安静,没有援救者遭袭击的事件发生,也没有凶手火龙和胧见的任何消息。
站里,白桥和音容正加紧寻找灰慕人,可是两天下来几乎一无所获。音容还好,他别处无伤,行走观察还算自如,从病房前经过可以不引人注目地往里瞥一眼,然后自若地走开。而白桥需要在隐藏好自己的前提下制造各种机会靠近被观察者,只有这样他才能较准确地感知对方。他的伤未痊愈,动作总还有些迟缓,帮别的病人捡个东西还有点吃力,有的见他同情他,有的直接嫌他碍事添乱将他推到一旁。这个男人就这样做了,他膀大腰圆有近两米高,光秃的头上一撮糙黑的头发显得突兀,白桥看出他应该不会是断鬃的灰慕人所以礼貌地绕开他与坐在走廊窗边长凳上的一个纤瘦的少年搭话,少年外貌秀气头发齐肩,微微卷曲,长着张娃娃脸但脸色蜡黄,大眼睛嵌着长睫毛,眨起眼睛来忽闪忽闪的,看样子不凶狠,但就是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人。
“你好,”白桥还没说什么却突然被从身后拉住衣领,他感到窒息,自己被举起来了!是那个高大的男人,他想干什么!白桥想发动轻微电击来让男人放开自己,可是受伤后肢体不灵活无法聚起电极。男人把他高举过头顶远远摔拉出去。
“混蛋!”耳边谁在呵斥,白桥没有感到预期的疼痛,拨开纱布,是直雪。
直雪从病房出来,手里拎着搭着抹布的水桶,一转身就看见男人举起了电龙少年,他赶紧冲上去想制止他,可还是迟了,少年瘦弱的身体就这样从他手里脱出,跌破空气。还好直雪稳稳接住了他。没有看到冲突的原因但了解电龙少年的为人,他总是谦谨,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一定是这个男人。
“为什么这样!”直雪质问那个男人,男人不屑地撇撇嘴,长凳上的少年更加害怕了,将被病服包裹着的竹棍似的双腿缩到胸前,双臂紧紧抱住,缩成一团,他在发抖。白桥注意到了,他想开口止息纷争却因为刚刚被勒住颈前一道旧伤而剧烈疼痛难以发声。直雪对男人的行为感到恼火,再次质问男人“他也是病人!你凭什么这样做!”男人也毫无惧色,直接走到直雪面前与他对峙,两个大汉一般高,又同样强壮,这样下去真的可能发生打斗,到时候事情就难收场了。
“两位先生!”身后传来音容清朗的声音,“一定是误会了。”走到两个大汉之间看到被接住的白桥以及凳子上瑟瑟发抖的少年,音容大致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首先向彪壮的男人鞠了一躬,让直雪看得不服气,“先生对不起,实在是您的这位朋友太秀美俊俏才让他欣赏不已以至于向上前攀谈,是他莽撞了,我代他向您道歉。”音容微微低下头去,“我想这样俏的青年也多亏您的保护才能在琳星的战火中幸免于难,您真的很了不起。”音容抬头看向男子,男子愠怒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已经露出了少许得意。
音容接着说道:“这位护工显示能也是尽职尽责,我这位鲁莽的朋友是他的病人,他也想保护病人,所以两位不要我好友的无意冒犯而生争执,多谢。”音容再次鞠躬。
男人露出笑容,笑得让人不舒服。他转过身去接着倚着墙打量长凳上的少年。音容见状拉拉直雪的衣袖,示意他一同离开。直雪放下白桥,捡起抹布拎起水桶继续打扫病房去了。
音容扶着白桥往病房走,“你怎么样?”音容低声问。“无,无碍。”白桥勉强发声,“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音容平时说话就文绉绉的,可为什么要说一个男人秀美,简直像是在贬低凳子上少年。“你看不出来吗,他是他的‘女人’。”话一出,白桥惊呆了。“你也看到了吧,那男人看那男孩根本就是在看猎物,觉得他只能属于自己。所以你连靠近男孩都要挨打。”“不一定吧。”身后走廊上那一大一小真真刷新了白桥的认识。“从男孩的面相和他的恐惧,防守的动作都可以看出他都经历过什么。”“哦,哦。”白桥只剩连声答应了。
音容判断看似草率但事实的确如此,男孩卡沙因为长得俊俏一进站就被同病房的桀刹逊盯上,在他伤刚恢复一点点时就被强迫,音容他们走后他马上又要受难……
天擦黑,打开灯,光照在玻璃上没有窗帘的窗成了半面镜子,映出两个少年的影子。
“还是没有发现。”音容走到桌前倒上一杯水。
“也许就是没有。”白桥坐在床沿上。
“喉咙还痛吗?”音容转身把水递给他,“不,已经不痛了。”白桥伸手接杯子,却因为蒙着眼睛视力有偏差而抓空了两下,好朋友也不急就那样拿着水杯等着他。
咚咚咚,“阿容,白桥,你们在吗?”是静,音容迅速将水杯塞到白桥手里,并帮他握住水杯。“来了!”音容暂时还不想让静知道他们的想法。
“姐姐晚上好。”音容冲门口的静一笑。“我可以进去坐坐吗?”“当然。”音容将静邀请进来,不论如何他还是信任静的。“姐姐。”白桥不善隐瞒,看到静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坐在原处不知怎么开口。
“今天受伤没有?”开门见山,静果然是为了白天的事来的。
“没有,”音容保持着微笑,“桥也没有。”转身望了望白桥。“我没受伤。”白桥把水杯放下。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静了解白桥,他从不主动招惹旁人,别说找人搭话,前一阵连别人追着他问他都不愿开口,所以直到音容来了大家才知道白桥叫什么。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一定有隐情。
“没事的,是我建议桥主动与周围人交谈,毕竟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和悲痛里。没有想到惹出这样的麻烦,对不起。”音容一下就为白天发生的事找到了完美的理由,也让静不好往下问。
“不,这件事不怪你们,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姐姐会保护你们。”一直沉默的白桥想开口,音容却已经回答了,“知道,谢谢静姐姐。”
几句寒暄过后静就那样离开了病房,她还有病人要看,没法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两个少年身上,但愿他们有什么事能自己说出来,不要硬抗。
找一个灰慕人太难。两个少年出不去医站,在那件事发生后又不好再明目张胆地找人,事情像陷入了绝境。而追踪着火飞龙的胧见进展得也并不顺利。
并没有跟丢,反而是有了惊人的发现,但对他和709的所有人都是个坏消息。火飞龙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三四个部下,都是资历很深的火龙部宿将。他们藏身在泰斯山东侧第一个山洞里,山洞宽阔应该被人为扩大过了。洞口开在半山腰,前有一端岩石平台,台沿长满高草,使洞口十分隐蔽。
有件事胧见一直没有想明白,在帮搜救队脱线时这体火飞龙就已经发现自己了,而后自己有从他手下夺回了静,他知道了自己的立场也知道自己在跟踪,为什么不直接动手除掉自己。
贴在洞外的石壁上,为防止风将斗篷吹起,胧见在斗篷外又束了条腰带。贴着石壁向洞口靠近,手下脚下都十分小心,这里碎石砂砾太多了,一不小心不仅会碰掉石块打草惊蛇还有摔落山崖的危险。终于到了洞边,胧见小心地微微探头向里望。
山洞的配置真是惊人,他把在火龙部的陈设都搬来了吗?岩壁高有十几米,向东的一面上悬有一理石座椅,椅身雪白左右扶手各雕刻水火、音电部的图腾纹饰,椅背上边缘镂金,正中间……像是本来有精巧的刻纹,后被挖掉了。悬椅之上有一只火把,柄是大块宝石切割成的,火焰的光芒透过宝石足以把整个城堡一般大的山洞照亮,且这光,就像日光……
中年火飞龙没有坐在上面,而是和四个部下规规矩矩地站在地面面朝悬椅恭恭敬敬参拜,五龙都是人类态,中年人站在最前。他身着火部传统暗红长袍,下摆以银线绣有火苗纹饰,腰间围着的黑色腰带表面粗糙有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皮。
这身装扮好像在哪里见过,胧见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男人上身微躬,双臂屈于胸前,左手握拳右掌张开,以右掌心贴左手。身后的部下离他有两米,排成两列近九十度鞠躬。真不敢相信他们在对着一个空椅子行如此庄重肃穆的参拜礼。从侧后方窥视,胧见只看到这些。
突然中年男人开口了,“来者是客。”直起微躬的上身,声音阴沉得恐怖,腰间不知什么生物的皮竟然反射着火把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