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回忆顷刻间涌上心头——
我趴在兔子窝棚旁,眼巴巴望着叶容,“臭章鱼!带吃的了吗?我饿了。”
什么臭章鱼?我又不是没有名字,叶容小声抱怨着,在怀里不停摸索,“这还有半块我中午吃剩的饼子,你要不嫌弃就...”
有他说话这功夫,我早就抢过饼子狼吞虎咽吃着,抽空回了他半句,“不嫌弃。”
“你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叶容盘腿坐在地上,伸长脖子瞧里瞅着我喂兔子。
“洛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咱们不如偷跑吧?你放一百个心,我肯定尽全力帮你,虽说钟灵的修为我是比不上,但她身边那小婢女,我还是能帮你解决。”
我略显嫌弃望着他,拍了拍被噎到的胸口,“你的能耐仅限于帮我解决一个婢女?算了吧,你还是自己跑快些。”
“那不行,我们既然是朋友,指定不会丢下你不管,要我说,你还是走吧,别去找陆离了,我瞧他对你没有半分情意。”
“你这只章鱼怎么老是说他坏话?”我抬手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可看在他以后还得帮我带饼子份上,只好先饶了他。
知道说错话的叶容挠着头,傻呵呵一笑,“洛瑶,我明天想办法给你带鸡腿来。”
“当真?你可不能骗我,没有鸡腿,我就把你腿烤了吃!”
“不骗你,一言为定。”
这段日子以来,叶容常常为我偷饼子,偷鸡腿的画面在眼前一遍遍闪过,他说过每句鼓励我的话也在耳旁响起,可他现在却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想到此处,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唤着他的名字,“叶容!臭章鱼!你不许死,听到没有!”
叶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陆离提着滴血的焚羽剑一步步走来,“现在轮到你了。”
蓝光闪过,陆离为躲避身后袭来的冰菱,不得不向后退去,随即满脸不悦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屋内一片狼藉,怀煦不解陆离为何会突然间性情大变,虽说知道他恢复记忆后,必会对洛瑶生气,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绝不应如此。
怀煦小心翼翼抱起洛瑶,怀中的人气息微弱,满身的血迹,心痛到不敢多看她一眼,“洛瑶,对不起,我来晚了,这就带你走。”
“带她走?你可问过我的意见?”
冰菱针袭来,陆离自然不会再上当,轻而易举接住,扔在地上。
无心恋战的怀煦趁此机会带着伤势过重的洛瑶离开,就连躺在地上的叶容也没了影子。
半空中飘来怀煦的声音,“今日的账,我日后再与你算。”
怒气难消的陆离随即追去,钟灵跑上前拦住他,“陆离,别追了,小心有埋伏,目前还是以处理母神的身后事为重。”
不甘心的陆离攥紧拳头,低声喃喃道:“下次绝不会再让她跑掉。”
九重天上——
深夜,药王被阵阵急促敲门声惊醒,连衣裳都不顾及穿好,急匆匆赶去星耀宫。
躲在门外的琉璃看到怀煦抱着满身是血的洛瑶归来,吃惊地捂住嘴,不敢发生任何声音,她知道是因为那绝情丹才会如此。
怀煦坐在床边牵着洛瑶的手,转头问药王道:“她怎么样了?”
“回陛下,洛瑶仙子伤势实在太重,小仙虽能保她一命,至于旁的...实在药石无医,其灵力又被封印,若靠自己愈合更是难上加难,眼下只有先想法子取出冰菱针,这...只怕六界唯有陛下能做到。”
束手无措的药王做好伤口处理后,唉声叹气提着药箱去煎药,怀煦面色凝重望着躺在床榻上的人。
一连多日,怀煦从未离开屋内,就连每日例行的早朝也免了去,更是下令不见任何人,唯有药王进进出出,每日往返于星耀宫内。
见此,议论纷纷的众仙不知发生了何事。
——天帝向来勤勉,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旁人提起,前些日子...洛瑶仙子回来了,说浑身是血,命不久矣,这会药王还在殿内。
——怪不得,她一回来,准没好事。
怀煦日日消耗自己的真气替她疗伤,手筋、脚筋也在慢慢恢复,也许不能似昔日那般跑跳自如,下地走路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冰菱针...
本想以此牵制陆离,没想到却连累她,怀煦知道无法取出洛瑶体内的冰菱针,只能先用修为将其封印,那根针也算暂时失了作用。
一连多日没见到怀煦,在门口踱步的琉璃担心不已,好不容易等到药王端来药汤,总算能借着送药的由头走进屋,看到怀煦面容憔悴,眼底通红,周身仙气足足散去大半。
“陛下是不是又渡修为,救了洛瑶?你现在的身份是天帝,怎么还能那么随意?万一你出了事...”
琉璃不管不顾冲上前,将手搭在他手腕诊断脉象,难以置信问道:“你竟渡了她半生修为。”
“小声点!别吵醒她,即便渡她毕生修为,那又如何?”怀煦牵起洛瑶的手,小心翼翼解下那被鲜血染红的布条。
直到看见洛瑶指尖血红一片,慌张地琉璃失手打翻药碗。
怀煦轻轻吹了吹,上好药后才将纱布重新缠在她手指,余光扫向愣在原地的琉璃,察觉到她眼神躲闪,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在怕什么?是不是有事瞒我?”
深知何事都瞒不过他的琉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琉璃知错了,我没想到那绝情丹竟会害了洛瑶。”
绝情丹?怀煦回头望着洛瑶满身的伤口,回忆那晚陆离冷漠无比的行为,怪不得叶容会多次提起他变得有些不一样,现在总算都能说得通,而自己竟疏忽大意到没起疑心,才害得她变成这般模样。
怀煦蹲下身子,揪起琉璃的衣襟,“何时起我的事轮到你做主?莫非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只是想帮陛下,让洛瑶回到你身边。”
“帮我?可我现在恨不得也让你同她一样满身是伤,琉璃,我可以救活你,自然也可以杀了你。”
琉璃紧闭双目,任由他捏紧自己的脖子,“我的命都是陛下所救,是打是罚,是杀是留,全听陛下。”
“你以为我不敢?”怀煦不由地加重手中的力度。
咳...咳咳...
床榻上的洛瑶传来微弱咳嗽声,怀煦微微一愣,这才松开手,转身坐回床边,扶着她坐起,“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洛瑶低头盯着自己手指,怀煦连忙安慰道:“我用了最好的药材,手指过几日就能好,还有身上的伤口,都是医女替你上药,洛瑶,你放心,我肯定能医好你。”
不论何时,每当我身处险境,救我之人总是他,可也是正因为他,我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失去亲人,失去所爱之人,失去朋友,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句谢谢再也说不出口。
我不理解他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事,我翻身下床,准备离开...
“洛瑶,你还是恨我对吗?我做什么都没办法得到你原谅?”
我停下脚步,回道:“没办法原谅。”
怀煦垂目轻笑,神情中处处透露着悲伤,依然不肯对洛瑶说半句狠话,“你要去哪?就是要走,也得等伤养好。”
他的假意关心,让我感觉恶心,我回头紧盯着他,“陆离服下绝情丹一事,你知道么?”
想起自己答应过绝不会骗她,怀煦点点头,承认道:“知道。”
我冷笑一声,早就猜到会如此,幻出赤霄弓箭瞄向眼前的人,“此事可与你有关?”
我想好了,若他说是,那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怀煦知道洛瑶这次不是在开玩笑,眼神轻扫过躲在一旁身子发抖的琉璃。
“是。”
琉璃睁大双眼,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怀煦竟能替自己认罪,跪着爬上前,抓住洛瑶的裙摆,“不是陛下,真的不是,是我!是我让钟灵去冥界要来绝情丹,洛瑶,我从来没想害你,只是想让你对陆离死心,回到陛下身边,他真的不知道此事。”
“琉璃,你不用再替他开脱。”我拉紧弓弦,却迟迟松不了手。
“你若真想杀我,那也得等到身子痊愈,好吗?到那时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绝不反悔。”
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让我分不清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他的葫芦里又在卖着什么药?我该不该杀了他?
“洛瑶,你的伤能好那么快,全是因为陛下耗费半生修为才医好你,就算你不感恩戴德,是不是也应该记住他的半分好。”
琉璃要是不提及此事,我竟没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已然恢复,伤口也在慢慢愈合,而且我竟然能站起来走路?
我抬头望着满脸疲惫的怀煦,围绕在他身旁的仙气也不及往日。
“为什么要救我?”
怀煦温柔一笑,“洛瑶,你是我此生的执念,我不怪你恨我,只盼你信我这颗真心,我宁愿辜负六界,辜负天下苍生,也绝不会辜负你,能与你在一起一日,一时辰,便觉心满意足,若你不在,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怀煦,你根本就不懂爱。”我收回赤霄弓箭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