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怀煦扶着额头小憩,屋里闷到我透不过气,走出门看到阿冉屋内的烛火还亮着,便想与她说说话。
擎翼将自己方才所见之事全部告诉阿冉。
阿冉琢磨一番,开口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我这两眼睛,两耳朵又不是白长的,指定错不了,但此事还是先瞒着洛瑶好些,我担心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住打击。”
小雨云见洛瑶独自走出云宫,飘来阻拦。
我抬眼扫过它,冷笑一声,“连你也来看我的笑话?你们赢了,现在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每日我有多痛苦。”
它变出彩虹围在我面前,可我不想再看到有关陆离的任何东西。
“让开!我叫你让开!”我挥动衣袖赶走它,随即离开此处。
门外传来动静,擎翼和怀煦同时跑出屋。
“糟糕,洛瑶有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怀煦兄,我们分头去找。”
阿冉双手撑着腰缓缓走出屋,“我也跟你们去找。”
“你别添乱了,小白还在屋里,不能离人。”
怀煦想到洛瑶第一次带自己来的悬崖就在附近。
圆月下,她一袭白裙,赤脚站在崖边,美好的如同那皎洁月光,青丝随风轻轻摇曳,她慢慢转过头,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就连自己都快忘了有多久没见过她如此笑了,可眼角的泪水顺着她脸颊划过,令怀煦的心缩成团,无法呼吸。
“怀煦,谢谢你。”
心中好像已经有预感,怀煦瞬身移动来到崖边,但还是没能抓住她的手,她终究还是愿意为了陆离而死。
擎翼顺着二人气息赶来,看到怀煦跪在崖边,下一刻,黑色的蛟龙在云海中腾起,俯冲而下。
这是...怀煦的真身?他可从来没显露过,擎翼大步跑上前趴在崖边。
我闭上眼,任凭自己快速坠落,可身子好像被托起,不算温暖的感觉包围住我。
“洛瑶,我陪你一起死。”
耳边传来怀煦温柔的声音,我睁开眼,不可思议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他将我拥入怀中,随我落下。
二人从高处悬崖坠落,洛瑶展开翅膀,虽减轻些许冲击力,可还是晚了一步,怀煦紧紧护住洛瑶,而自己整个身子跌进水中,巨大水花翻起波浪,强大的水压下,他的五脏六腑被挤压,内伤严重,失去意识。
水中飘着缕缕红色鲜血,怀煦整个人向水底慢慢沉去,我拽着他的手朝上游,可身子越来越沉,无法动弹,太多人因我而死,但怀煦决不能,我不能再连累他...
怀煦不是去救洛瑶?怎么两个人都落水没上来?该不会都死了?擎翼反应过来之际,冲进水中大喊道:“怀煦!洛瑶!我还以为你们在玩闹,可千万不能死啊!”
“糟了,糟了,是我害死他们的,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两个一心求死,哎呦,我怎么能不去救他们?真是老糊涂了。”擎翼一头扎进水里,漆黑的环境下什么都看不见。
擎翼浮出水面换气时,看到水翻腾,不断冒着泡泡,在那瞬间,洛瑶扶着怀煦飞出水面落在岸边。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死不了。”
擎翼破涕为笑,走上岸拧着衣袍的水,看向洛瑶时不免被吓了一跳,她收回翅膀,周身仙气污浊,呈现红黑色,她额间显现的凤凰花正是入魔的征兆,不过很快又淡去,恢复正常。
“怀煦...我欠你的灵力还没还,你不是也说要证明自己能力给旁人看,你快醒醒。”
怀煦清醒,睁眼之际,突然坐起身,手扶在洛瑶的脑后,紧紧抱住她,“我不允许你死,要是再有下次,我还会陪你。”
曾有一个人对我说过,此生定不负我,若有违此言,便跳下诛仙台,受千转轮回,元神寂灭之苦,可他骗了我,到头来愿意陪我死的那个人不是他。
师父说的没错,怀煦才是我的天命之人,若我早些认命,那大家都不会死,从一开始我与陆离就是错的。
我抬起手臂,万分犹豫下,最终还是搭上他的后背,抱着他放声痛哭,但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哭。
擎翼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两个可吓死我了,这是你们的乐趣?如此低趣味!下次再玩这套,别拉上我,小爷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跟你们说话呢!别抱了!”
我扶起怀煦朝前走去,留下擎翼坐在原地抱怨个不停。
陆离做了个梦,梦境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告诉自己,她再也不会出现,随即头也不回跳下悬崖。
梦醒,陆离不由自主抓紧胸口处的衣襟,额头的汗珠滴落,那印记的疼痛日益加重,越来越频繁,但都比不上心中空落落,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痛苦。
“洛瑶,我煮了姜汤,你趁热喝些。”
怀煦推门而入时,见洛瑶跪在地上,双目无神,颤抖的手中握着沾有血迹的匕首,胸口处的衣襟鲜红一片。
怀煦夺下匕首,“你在干什么?我问你在干什么?不是答应我,不会再伤害自己?”
我举起手向他摊开手掌,“给我...”
“你要还想死,就先杀了我,动手!我让你动手!”怀煦死死按住我的手,将匕首抵在他心口。
二人听到屋内声响赶来,看到眼前一幕,擎翼赶忙夺下匕首,“你们这又是唱的哪出?”
阿冉搂住洛瑶的头,“好了,别说了,你们两个都出去。”
待擎翼将怀煦拉出门后,阿冉才解开洛瑶衣带,看到她胸口处竟然有块伤疤,深浅不同,不是新伤口导致,更像是日积月累留下的疤痕,而那朵彼岸花印记依旧颜色妖艳。
阿冉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她日日剜心的伤口,“洛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看向伤口又重新长出的印记,冷笑一声,“阿冉,我这里疼,真的好疼,如果我将那印记毁了,是不是就不会再疼,是不是一切都能恢复到原点,可我明明剜了一次又一次,它为什么还是会长出来,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阿冉牵起洛瑶的手,不让她再捡起匕首,“我知道,我都知道,洛瑶,你如果还喜欢陆离,我和擎翼帮你一起把他抢回来,好不好?”
抢回来?我看着阿冉此刻认真骗我地表情,竟然感觉有些好笑,“阿冉,你还不明白吗?他是为了内丹才与我在一起,他如果对我有半分情意,就不会杀了师父,不会杀了若芙,更不会躲着我,他不爱我...他现在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屋内传来洛瑶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擎翼坐在门口长叹着气,怀煦攥紧拳头,红着眼眶,独自离开云宫。
向来滴酒不沾的怀煦,这会却坐在偌大黑暗的九霄宝殿内喝了一壶又一壶。
“陛下,你别再喝了,离天亮没剩几个时辰,该不会想让众仙看到你现在的模样?”琉璃抢过酒壶扔的老远。
“我如愿做了天帝,但又与以前有何区别,琉璃,你看看这四周,它还是漆黑一片,终是我一人,洛瑶为了陆离情愿日日剜心,可为何我的心会那么疼...”
怀煦瘦弱的身躯略显单薄,他本就偏白的脸色在眼前昏暗的光线下更苍白无力,充红的眼底布满血丝,琉璃知道他性子倔,从不肯当着旁人的面落泪,可今日他却哭的是像个孩子。
琉璃跪在他身旁,捧起他的脸,信誓旦旦保证道:“不会没有人,琉璃愿意永远陪在陛下身边。”
“你与我都一样傻,爱上了永远都不会爱自己的人。”
怀煦露出淡淡地笑容,推开她的手,脸上恢复往日的平静,“你去找冥王问他要来忘川水的解药,给陆离送去。”
“他要是喝下解药,那我们做的一切都白费,洛瑶还会因此记恨于你。”
“她若不会爱我,那便是恨,也能将我留于心中片刻,足矣。”
“我这就去。”
待琉璃走后,怀煦仰面躺在大殿中,缓缓闭上眼,他知道自己虽赢了陆离,却还是将洛瑶输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