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怕他的阿暖心生不安。
可,若没有她的搀扶,只怕他根本迈不开一步,与其选择倒下,不如就与阿暖实说。
这一路从竹林别院回来,他强忍着一口气,一定要走回来,走回来,而回到了这儿,回到了阿暖面前,见到了她,他忽然觉得疲乏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压得他呼吸困难,竟是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也只有到了阿暖面前,他才会如此,才敢如此。
冬暖故的手再次一抖,站到了司季夏的左侧来,将他的手臂抬起,搭到了自己肩上,手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微颤着声轻轻问:“这样可走么,平安?”
“嗯。”司季夏微微点头,将身体的重量稍稍往冬暖故一侧轻压,却也只敢稍稍而已,他怕把他纤弱的阿暖给压疼了。
然冬暖故却像是要把他重量全都搬到自己身上来似的,不仅紧紧握着他的手,便是他的腰,她也抱得紧紧的,紧得司季夏有些心疼道:“阿暖莫这样,我会压得阿暖的。”
“你就是把我骨头压折了,我都愿意。”冬暖故未松手,就这么搀扶着司季夏一步一缓地朝楼阁方向走,声音轻柔,却是坚定比磐石的语气,让司季夏的心猛然一缩,又缓缓舒张。
冬暖故虽然全副心思都系在司季夏身上,然见着他这般疲惫无力至极的模样,她还是选择什么都不问。
可这一次她不问,司季夏却是缓缓张口了,“内力用得太多,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他说过,回来时就会把事情与她说,他不会食言,尽管……她会不安。
他不想阿暖不安,可是,他不能骗她,他说了,就要做到。
冬暖故环在司季夏腰上的手紧了紧,少顷,才接话道:“那位大人的病,很重么?”
“嗯。”司季夏微微点头,“不过现下没事了。”
“可是你有事。”冬暖故目光沉沉,连声音都变得低沉。
司季夏一怔,随即又微微扬了扬嘴角,回握着冬暖故微颤不已的手,用极为温和的声音的道:“我歇一歇便没事了,阿暖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平安。”在走上楼阁竹梯前,冬暖故忽然转过身,以双手紧紧抱住了司季夏,司季夏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可未防冬暖故会随他一齐跌倒在地,是以在他就要栽倒在地的那一瞬间他尽力稳住脚步,与此同时倏地转身,将背靠到竹梯的栏杆上,动作之突然,震得栏杆微微摇晃。
只见冬暖故像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似的,只是紧紧搂着司季夏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的心口位置,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平安,平安,平安。”
“阿暖怎么了?”司季夏被冬暖故这忽然的拥抱惊住了,再听着她那一声声轻呢,他的心瞬间慌乱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只能以自己的拥抱回应着她,且习惯性地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轻缓小心地说着话,生怕吓着了冬暖故似的,“阿暖怎么了?嗯?告诉我可好?”
冬暖故没有回答,仍旧只是一声声地唤着司季夏,唤着她的平安。
“阿暖,我在,我一直都在。”此时此刻的冬暖故让司季夏心慌,亦让他心疼,冬暖故每唤他一声,他就应一声“我在”,不厌其烦,还轻轻抚着冬暖故的背,依旧柔声道,“阿暖,我在的,我一直都会在阿暖身边,我还好好的不是?阿暖别慌,别慌。”
阿暖一向是冷静的,只有在面对他的事情时才会失控。
他自然知道阿暖为何会突然这般紧紧地拥抱他,因为她在害怕,因为他而担忧而害怕。
她怕他疼怕他伤怕他倒下。
她怕……失去他。
这些,他知道,他都知道,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也害怕着他自己会倒下,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阿暖。
可也正因为害怕再也见不到阿暖,所以他绝不会倒下,他会一直活下去,陪着阿暖一直活下去。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为何会来到这个世上,不管这个世上的人是欢迎他还是厌恶他,只要一个阿暖在,他就会努力活下去。
他不为谁而活,他只为阿暖而活。
因为,他也只有阿暖而已了。
“你现在是好好的,可我不知道你下一刻是否还会好好的。”冬暖故在司季夏怀里紧紧闭着眼,双肩轻颤,声音轻抖,“平安,你可以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这一趟去看诊,发生了什么,又或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她猜得到。
猜得到他的心一定又受到了伤害,否则他不会连走回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心若是欢愉的,就算身体上有再大的苦痛折磨,他也会笑着走回到她面前来,而不是……笑得这么忧伤。
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眸子深处的忧伤,或许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了,可他是她的平安,就算他的心事藏的再好,她也能察觉得到。
若那个人就是燕苏,若燕苏就是平安的生身父亲,他应当不会认不出平安,毕竟……
平安与他的生身母亲长得尤为相像,她虽从未见过段府的大小姐,但从段府太夫人及她身边那个姑姑见到平安时的反应来看,就能看得出平安必是与段府的大小姐长得极为相像的,若非如此,她们的反应又怎会那般的大。
就算那个人真的未从平安的相貌看出什么来,那他也看见了平安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墨玉佩了才是,若他没有瞧见那块墨玉佩,那块玉佩就会一直藏在平安的衣襟后,而不是挂在衣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