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荞秋桐之所以跟着马车离开南碧城而不是留在楼远身边,除了融雪,她再想不出第二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又是出于什么,她便不得而知了,她现下也没有心思去研究别人的心思。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为了盯着我?”融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让春荞和秋桐姐姐来盯着我,这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还是……”融雪想着想着,忽然睁圆了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住了一般,忽然紧紧抓住了冬暖故的手,紧张道,“夫人,我能回去不能!?”
“当然是不能。”冬暖故的回答根本无需思考,“你若是想折返回南碧城,我自是不会拦你,却不代表别人不拦你。”
“可是,可是——”万一是楼远发现了什么,她这一个多月岂不是白白跟着他了!?
“融雪,你觉得楼远蠢么?”冬暖故忽然无欲无故问了这么一句,融雪怔了怔才道,“他当然不蠢,我觉得他聪明狡猾得像只老狐狸一样。”
“你认为猪和老狐狸比,谁更聪明?”
“……”融雪听出冬暖故话里的意思来了,哭丧了一张脸道,“夫人,我听出来了,你这是说我蠢,不可能从春荞和秋桐眼皮子底下溜得走的。”
“还不算太蠢。”冬暖故毫不吝啬地赞赏一句。
融雪的脸更衰了,“难道我真的很蠢?我师兄也经常嘲笑我是猪。”
“你师兄有一双慧眼。”
“夫人,您在世子面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是么?”冬暖故轻轻一笑,“那可能是你现在真的挺像猪头的,让我不得不感慨感慨。”
“……”融雪沉默了半晌,才低着头缓缓道,“夫人,若我真的想要回南碧城,你能不能帮我?”
融雪没有抬头看冬暖故,就像是在自说自话而不是和冬暖故说话一般,右手一下又一下地逆抚着身下的厚毡子,“我是师兄养大的,我爹娘在我三岁的时候死了,我也没有其他亲人,师兄和我爹娘非亲也非故,他只是某一天路过我住的那个村子,把我捡了的。”
“师兄说,准确来说,不是他捡了我,是我见着他后就一直跟着他了,跟着他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山路,好像跟着他有吃似的,路上还险些被狼叼了,师兄没有办法,怕我真的被狼叼去吃了,就捡了我了。”
“师兄捡到我的时候,我三岁,师兄十五岁,他不让我叫他师父,说是叫师父的话把他喊老了,就让我叫他师兄。”
“后来的日子,我就一直跟着师兄了,但是师兄没有家,也从不会在任何一处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以上,还时常突然就不见了,师兄说过,他要是突然不见了,就是办大事去了,让我等着他也好跑去玩儿也好,反正他能找的着我,而每一次都像师兄说的一样,他总能找得着我,而且师兄每一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师兄教了我很多东西很多道理,唯独没有教我武功,因为师兄说姑娘家不需要学什么武功,学了的话就会成天喊打喊杀,这样不好,我虽经常看师兄练剑,却没学得一招半式,仅仅是看而已。”
“师兄也经常给我说很多有趣的事情,陪我玩陪我闹,师兄是我唯一的亲人。”
融雪的话很乱,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般,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冬暖故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
“师兄有一把剑,叫‘冰刃’,用寒铁铸成的利剑,锋利无比,能轻易地取人性命。”
“师兄说,办完这次的大事后就带我去过逍遥日子了,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师兄这一次去办事就不一定再回来找我了。”
“狐狸很聪明很狡猾的,南碧城就像个有万箭等待着对准齐发的笼子,就算猎人能猎到狐狸,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大笼子。”
冬暖故的眸光忽然变得有些深,定定看着融雪。
融雪说完这句话,缓缓抬起了头,迎上了冬暖故的目光。
只见冬暖故面色平静地问:“你确定你要回去那随时都有可能被射成靶子的笼子里?”
“求夫人帮忙。”融雪说着,跪直起身,朝冬暖故磕了一记头。
马车依旧在向东南方向奔驰。
然马车里只剩下了一个冬暖故,马车外也不见了春荞的身影。
没有人知晓冬暖故与春荞说过些什么,就在不久前马车停下时,便是连秋桐都不知晓,而冬暖故也未与春荞说上超过五句话,她们再回到马车来时,春荞带着融雪往南碧城的方向折返了。
秋桐很震惊,她很想知道冬暖故与春荞究竟说了什么,竟使得春荞竟敢违抗楼远的命令带着融雪折返。
融雪也很震惊,她以为冬暖故会最多会帮她悄悄逃走,没想到她竟是明着和春荞说,她不知道她们究竟说了什么,也没有去问,因为此时的她只要能回到南碧城,只要能找到楼远,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她都不在意。
她清楚师兄的身手,她也见过楼远的身手,倘他们真的交手,她不能保证师兄能赢,也不敢保证楼远不会受伤。
不不不,她怎么会想到那个楼王八蛋,他受不受伤****何事,她要见的只有师兄而已,她从来都不知上哪儿去寻师兄,但她清楚师兄的脾性,只要找到了楼王八蛋,就一定会见到师兄。
融雪咬牙忍着全身的疼痛,驾着秋桐让给她的马往京畿方向疾赶,春荞驾马紧跟在她身侧。
如此一来,秋桐便只能坐到马车前的横栏上来,坐在驾车的阿满旁边,使得阿满紧张得将缰绳抓得紧紧的,竟是连头都不敢往秋桐这边侧一侧。
秋桐心中有疑惑不得解,将眉心拧得紧紧的,却愈想愈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去想了,揉了揉两侧颞颥少顷后,转头看向只敢专心致志赶车的阿满,忽问:“阿满,一直没得机会问你,前些日子,你为何要送我耳珰啊?”
阿满心一抖,险些掉些马车。
没了融雪,马车里很安静,冬暖故安安静静地坐在铺在马车车板上的厚毡子上,从怀里拿出了她缝的那一个针脚不平的小人平安,用拇指指腹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小人的脸颊,眼神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