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他这是在为难?重要的人?他似乎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没表露什么特别的神情吧,为何就成了重要的人了?
楼远想反驳,十分想反驳,然他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那楼某便先行谢过公子了,人在耳房”。
话一出口,楼远便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加之有冬暖故在旁等着看他的糗,他就算再怎么想拦下司季夏,终也还是没有这么做。
冬暖故笑吟吟地从他身边走过,“能让右相大人这般的重要的人,我也去见上一见,我想右相大人应该不会小心眼到连这种事情都介意吧?”
“八小姐,楼某发现,八小姐很会噎人。”楼远只是笑,心中想法无人能得知。
“谢谢右相大人夸奖。”冬暖故受之无愧,“不过与右相大人相比,还是稍逊一筹,改日若是有闲暇,我还要向右相大人取取经,多向右相大人讨教讨教才是。”
冬暖故笑着说完话,也不待楼远说话,也掀了棉帘出屋往耳房去了。
当冬暖故看到耳房里蜷缩在床上的融雪时,她不笑了,毕竟她挺喜欢融雪这个姑娘的,然她没有问楼远究竟发生了何事,只静静地在旁看着司季夏为融雪诊脉,开方子,再叮嘱了秋桐一些所需要注意的事,末了,只听司季夏道:“阿暖,我与右相大人还有事相商,阿暖先行回房歇着便好。”
冬暖故微微点了点头,司季夏转身离开耳房时,面上又是那股冷冰冰的神色。
司季夏在为融雪诊脉时,楼远并未到耳房来,而是趁着这个空档快速地沐浴,洗掉他认为的融雪沾在他身上的臭味,总之司季夏已经帮融雪看诊了,那她就不会死了,他也好用这个空档的时间抚抚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
可他却愈抚愈觉更烦躁了。
就算换了身份换了着装换了容貌,却能一眼就认出他来的人,这天下,可曾有过这样的人?
他一直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人。
可他今夜却遇到了。
到了夜深时,大地上忽然卷起了烈风,卷得漫天雪花扑飞,风伴着雪花刮过屋檐门窗,发出呼呼的声音,有如崖边山风在呼啸。
夜暗沉得有些可怕,这忽而卷起的猛烈寒风吹得人心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了一般。
也在这个夜里,一个时辰之内,城南的寻常小院里飞进了五只黑鹰,翼翅扑飞的声音被风声掩盖,黑鹰墨黑的身体被夜色掩盖,除了小院里的人,再无其他人发现这风雪夜中曾有黑鹰飞过,更无人发现这些黑鹰去往何处停落于何处。
风雪,扑飞了一夜,直至天将明,也不见风势有减弱的迹象。
屋子里有炭盆,很温暖,炭火静静地燃烧着,只不过快要燃尽,木炭燃烧过后的地方积着厚厚的炭灰,将红亮的炭火掩在其中,屋子很安静,就像这屋里安安静静睡着的人一样。
忽然,紧闭的屋门被人从外推开,寒风逮着了空子带着雪花从推开的门扉处拼命往屋子里灌,吹得积在炭盆里的炭灰忽地扑飞,露出快要燃尽的些微红亮炭火来。
只见来人进了屋后很快反手将门扉阖上,脚步轻轻动作轻轻,似乎怕吵着了床上睡着的人儿似的。
司季夏脚步轻慢地往床榻方向走,再静静地在床沿处坐下,安静地看着面朝里侧睡着的冬暖故,她垂散的头发遮在她脸上,让他瞧不起她的眉眼。
然在他堪堪坐到床沿上,便见床上的冬暖故翻了个身,在见到坐在床沿的司季夏时,她似乎微微怔了一怔,随之坐起身,看了一眼窗户方向,才又将目光从新移回司季夏身上,浅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司季夏眉目间有些疲态还有些严肃,然更多的是柔和,只对冬暖故才有的柔和,“可是我吵醒了阿暖?”
“不是。”冬暖故微微摇头,“没有睡着而已。”
“怎的睡不着?”司季夏有些担忧,伸出手抚了抚冬暖故的脸颊,不是温暖的,相反倒有些冰凉,让他担忧更甚,“阿暖可是哪儿不适,我帮阿暖号个脉。”
司季夏说着,就要伸手去握冬暖故的手腕,却被冬暖故半途截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微微一笑以让他放心道:“不用,我没事,想些事情没有睡着而已,不用担心。”
司季夏却还是不放心,冬暖故便也不再拦他,将他的手松了且把自己的手搭到他腿上,道:“平安若是不放心,那便号一号好了。”
“不了。”司季夏没有将手指搭上冬暖故的手腕,反是将她的手拢到手心里,轻轻握着,“我相信阿暖的。”
冬暖故回以他温柔一笑,抬起另一手替他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了的几缕头发,将其别到他耳后,看着他的眉眼道:“脸色不好,累不累?”
“不妨事。”司季夏只觉冬暖故的指尖带着能拂尽他彻夜疲惫的温暖,让他的心都能柔和温暖起来。
“昨夜的事情商量好了么?”冬暖故替司季夏抚好散乱的发丝后,收回了手,只静静地看着他。
然,回答她的,是司季夏一个忽然的拥抱,冬暖故只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柔和了眉眼,也将手环上了司季夏的腰身,轻柔地问道:“怎么了?”
司季夏并未即刻回答她,而是渐渐将手臂收紧,把冬暖故拥得愈来愈紧,好似怕会失去她似的,冬暖故也不催着他答,也回应着他的拥抱将他也拥紧了一分。
“阿暖,阿暖。”司季夏将脸颊轻贴在冬暖故耳畔,轻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冬暖故便应了他一声又一声。
她知道他心中有事,却没有要张口问他的意思,他若说,她便听,他若不说,她也不会非要去知道不可。
在她心里,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安好,只要他安好,什么事情于她来说都不重要,既是不重要的事情,又何必非要去知晓。
“阿暖,我要与你分开一段时日。”司季夏紧拥着冬暖故良久,才沉重缓慢地把他要说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