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鼓琴,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
知音?亦或是知己?
总有一个人会出现在你的人生中,可能性别有异,如后世的脂砚斋和曹雪芹,白居易和琵琶女。但是,只要志同道合,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对方意思,这样就够了。
俞伯牙和钟子期就是这样的人。
“来弹琴了?坐,我给你去倒点水喝。”俊俏的不像一个男人的年轻人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有点沧桑的“大叔”。
“你这的水挺甜的,山也挺高的……”伯牙有点无奈,上山什么的……真废腰。
“水的源头才甜,山高了,水自然是甜的。”
俞伯牙是前年认识钟子期的。那个时候,俞伯牙弹得一首好琴,却除了他的妻子以外没有人听得懂。他觉得实在是孤独,世间竟无第二人可以听懂吗?
他决定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听懂他琴声的人,不论男女。他收拾了行囊,带着一把琴,两件衣服,就上路出发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拿出他的琴,开始弹奏他喜欢的音乐。
遗憾的是,总有人把他当做卖艺的人了。每次曲终人散后,他的面前,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钱。他要么仰天狂笑,要么独自落泪。知己,真的那么难求吗?
他那天散场的时候,收拾了一下面前的钱。抬头却发现还有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俞伯牙回想了一下,这个姑娘好像有点特别,刚刚他弹奏的时候,别人都在喝彩鼓掌,她倒是一直微笑着倾听。
“姑娘,有什么事吗?我还忙,要去下一座城池。”俞伯牙按照惯例,客套的询问了一句。
“我不是姑娘,我是个男的!你可以叫我钟子期,熟悉我的人都叫我子期。”钟子期的声音,比起他的相貌,也不遑多让,轻巧,空灵,柔和,仿佛能把人催眠了一样。
“钟子期,你有什么事吗?”俞伯牙稍微有点不耐烦了。
“你刚刚弹的,应该是文王操吧?”钟子期不恼。
“听过这曲的人挺多的,你知道也不算什么。”俞伯牙神色平淡,但他眉宇间的惊讶还是出卖了他。
“你弹的文王操有些郁结之气,不够柔和,文王以仁闻于世,他的琴声自然是极为柔和的。你显然没有把握精髓啊!”
这算知音吗?不管怎么说,俞伯牙还是认可了他。
“水来了,小心点喝,别烫着了。”一声呼唤把俞伯牙拉回了现实。钟子期淡笑着,似乎有些戏谑:“你在想什么呢?想媳妇了?”
俞伯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过茶来,细斟了两口,便坐下了开始弹琴。
不知怎么的,今天他似乎有点不在状态,钟子期明显听了出来,颇为无奈:“伯牙,是茶不好喝吗?怎么感觉……有点……?”
“不是,是心里有些不安罢了。感觉总要发生点什么,但是我又不知道。烦得很。”俞伯牙蹙着眉,沉思默想。
“那你不如陪我聊会吧!正好静静心。”钟子期不经意间挽了一下青丝,竟将伯牙看呆了。(伯牙忍住!你可是有妻室的男人!)
俩人又聊了几个时辰,俞伯牙起身告辞。钟子期便送他到门口:“伯牙,我期待着你下次的琴音哦。”
随后,钟子期回到自己房间内,还未掩上房门,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袖袍更是被鲜血染红!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除了一些血以外,还有一些肉沫子。这是命不久矣的征兆啊!
“没多少时间了……希望我还能听见他的琴声吧……”钟子期喃喃自语,伏案而眠。
…………………………
俞伯牙是万万没想到啊!
永别!这两个字像一把大铁锤,不断地敲击在他的心头!
他心中稍微安定下来之后又回到了钟子期的小屋前。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他就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房间内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美得不像话。只是,在这份美之下,却有着触目惊心的景象。
钟子期的手掌上甚至还在往下滴血,地上则是有一些肉沫子,整只右手都被染红了。而钟子期本人,却神色安定的躺在那里,看起来竟然没有半点的痛苦,仿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又平和,一如生前。
“子期……”俞伯牙看着面前躺着的挚友,只是开口说出来了两个字,便泪如雨下。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紧紧的抱住了钟子期的尸体,伏尸而哭。全然不顾钟子期身上的血会不会弄脏他的白袍。
天人永隔这种事他也听过,但他没有意料到,这种事情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挖了个坑,将钟子期埋葬在里面,又找了块石头,用另一块石头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刻下了:挚友钟子期之墓。在此守了三天,之后便和妻子将家搬至此处。
他发誓,要为钟子期守丧三年。
自古以来就没有为朋友守丧的,守丧三年那更是无稽之谈,只有父母逝去才能守丧三年。
不管世俗怎么看他,他就是无所畏惧,他该干什么干什么,毫不在意他人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环境不够干净,俞伯牙的妻子身体一天天的衰弱,最后竟也是撒手人寰。
“知己……知音……终究只剩下我一个人,无人懂我。”俞伯牙一个人坐在了高山之巅,静静地听着流水的声音。
陪伴他的,只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