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晓岩家里的麦子颗粒无收。崔老大多次上访,状告黑心的良种贩卖者,由于嫌疑人不知所踪。后来不了了之。母亲到处借粮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亲戚邻居拉饥荒,求帮助。当然也借到了晓岩舅舅家里。晓岩舅妈就是崔老大的妹妹“换亲”过去的,那一年,晓岩舅舅家也确实帮了不少忙。晓岩舅妈帮的正是她自己的娘家哥哥,因此那亲情似乎来得更贴切了一些。可是借来的粮食毕竟是很金贵的,晓岩父亲为了保证儿子上学带的干粮,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尽量减省着吃,装作吃饱的样子,给全家人看。晓岩父亲的身体越来越瘦弱,一次,正推着平头车往地里运肥,崔老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终于支持不住了,身子一斜。扑到在小推车的一只把上。小车翻了下去,一车粪肥也从翻到的车筐里撒在地上。
当同是往地里运肥的邻居张来运看到崔老大的车子翻了,人也在地上倒着时,紧走几步,喊道:“大叔——,”这时候,崔老大已经清醒,但就是浑身没一点力气,站不起来。来运搀扶着崔老大送他回家,晓岩母亲看着老伴脸色煞白,一脸虚汗珠子,惊慌地颤声问道:“啊,这是怎么了?”
来运说:“大叔在路边晕倒了。”
崔老大无力地笑着,气若游丝地说:“没事,给我弄点汤和就好了。”晓岩母亲眼泪哗地涌了出来,她明白了,老伴是饿晕了。她帮着来运把老伴扶到屋里床上躺好,颤声说:“你看你,怎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啊!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该指望谁啊?!”说着眼泪吧嗒吧哒地往下掉。
后来,晓岩知道了这件事,那是母亲哭着告诉他的,那次家里因为家里困难,晓岩的学费一拖再拖递交不上,晓岩就向母亲说不想再念书了。母亲一时气急,就告诉了家了曾经的困难情景,母亲说:“那样的困难我们都熬过来了。我们家里苦心协力供你上学,不就是想有一天你出息了,也好改变这个家,为咱们乡亲们多少做一点事情!咱们家手相亲们恩情太多。那一年我有病,你马婶她想照顾自家的孩子一般照顾你们姊妹……”
听着母亲的诉说,晓岩情不自禁地哭了,他哭得很伤心,尽管那时距离父亲因饥饿而昏倒已经好几年了。但晓岩想着当年父亲饿晕在地里的情景,哭得跟个泪人一般。
在晓岩身上,承载着乡亲们众多的爱心和帮助。他十二岁那年,母亲有病住进了医院,晓岩父亲在医院里跑前跑后伺候生病的老伴。晓岩带着弟妹们在家里苦熬,是邻居马婶替他照管弟弟妹妹,照顾他们吃饭睡觉。冰天雪地,晓岩没有鞋穿,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大雪天,他的脚上挂着一双露着乌龙爪的烂鞋子,脚趾和脚跟冻得红肿。在学校里,他不好意思往老师和同学面前站。走在冰天雪地的路上,小脚冻得由痛到麻木,但他依然乐呵呵地上学。有一天放学后,晓岩就是穿着那样一双烂鞋子,到邻居马婶家里接弟弟妹妹回家,马婶儿盯着他的脚看,那两只小脚就不自在地交错后退。马婶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心痛的说:“可怜的孩子啊!妈妈这一病,孩子可就遭殃了。”
马婶看看晓岩的脚,想想自家箱子里那双棉鞋。棉鞋是她给儿子做的,准备过年穿。马婶走到箱子前,掀开她用了几十年的老式大木箱,及其爱惜地摸了摸那双棉鞋,拿起来。她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了,她把箱子盖上,心事重重地离开箱子,走了几步。晓岩红肿的小脚丫再次映现在她的眼前。
马婶又走回来了,她掀开箱子,抚摸着那双新棉鞋。然后,很坚决地拿起棉鞋,来到晓岩跟前,亲自套在了晓岩的脚上。
棉鞋大了一点点,马婶变戏法似的在里面塞了一点棉花,棉鞋就很敷贴地穿在了晓岩的脚上。
马婶笑着,笑得很甜蜜。她说:“晓岩,走几步,看看跟脚不?”晓岩的眼里蓄满了泪花,他笑笑喊了一声:“马婶——。”然后,泪眼汪汪地向马婶点点头,说:“真暖和。”说完,一下扑进马婶怀里。流着泪说:“马婶,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