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昀没被关禁闭,他只是碍于自己惹出大事,不敢随意在众人面前出现罢了。
常姨娘的院子现在是连下人都尽量绕着走的地方,大小姐没找到情郎,心里憋着气。常氏也跟着生气,虽不知是气女儿还是气那书生,总之是为了这事见人便要发作。
城主大人不知在处理什么事,多日来既不露面,也不归府,府里女人就三个说得上话。
静妤公主向来不爱管别人,常年闭门谢客,不见外人,即使下人受了委屈,她最多也就是教训几句,一句重话都没有。
苏氏出身不太好,虽说家里也是清平城的名门望族,她自己却是一个身份不正的私生女,据说生母还是一位村妇。
虽有些美貌的声名,府里上下却少有人得见真容,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房中闭门不出,多年也未见子嗣,偌大的城主府里,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唯独常氏行事张扬,为人娇俏,自己漂亮,生了个女儿更是号称清平第一美人,不少人都猜测城主留着这个漂亮女儿不定亲,恐怕是给皇室备下的。
所以,常氏不安宁,就是城主府不安宁,城主府不安宁,就是整个清平不安宁,难怪城主日夜不归,常氏可不是好哄的主。
此时的城主府里,下人个个轻手轻脚,生怕声音大点惹到东院那对主子,落得一个挨鞭子还要被卖出去的下场。
西院的安静却不是这两天才有的,丫鬟快步穿过廊下,越过满院的桃花,来到自己的主子面前。
“夫人,东院那边今儿个又闹开了,当着府里众人的面,打了两个做饭的婆子,将她们赶出府去了。”丫鬟照例汇报了今日所见。
一位紫衣妇人靠着小桌坐在榻上,满眼映着小院桃花,却又不像在看花。
“知道了。”她懒散地回了一句,连头上步摇都分毫未动,仿佛丫鬟说的就是一件平常事。
这女子眉如青山却披雾,眼似星辰却被云遮,两颊不需胭脂如隔纱看海棠,唇不点绛桃花色,当真一派清雅美人相。
时下流行的艳丽她一样没有,却让人见过就难以忘记,配上这恬淡的性子,最能让那些自认高雅的君子动心。
“夫人……”丫鬟欲言又止,重复说过多次的话在心里打转,“您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那常氏不敢压公主,却总是压着我们一头,这么多年,我们不生事,她便按着由头来寻事,您怎么就不生气呢!”说了几句,丫鬟眼里竟有泪光闪动。
“她明里暗里指桑骂槐,又是嫌弃您的出身,又是说您没有子嗣……夫人,您不气奴婢可真是忍不了了!”
她还想说的话,被妇人递过来的帕子打断,呜呜咽咽塞在喉咙里。
“我听说……前几天公子出事,那个薛仲明也牵涉其中?”
“好……好像是。”丫鬟抽泣几下,不明白主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那天,不是也去河边看热闹了吗?”妇人突然转头回来,平静的眼神里多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
“他看着如何?身子安康吗,是否有了心上人?长什么样子?”一连串发问下来,丫鬟已经懵了。
“夫人!您关心他做什么呀,连他的生母都不管他,夫人可不要沾染那种煞星。”
妇人眼里的火星也渐渐冷掉,淹没在一堆灰烬里,她将头转回去继续看桃花。
“我做了孽,我自己受着,我对不住他……我忘了,你不是琪儿。”妇人自言自语了一句,东院那边又隐隐传来打骂声,妇人好像没听见一样。
丫鬟咬了咬嘴唇,出去了。她听说过琪儿是主子以前的丫鬟,从未出阁就一直陪着的,后来不知怎的,暴病死了。
外面桃花的花瓣忽然溅开,明明无风,却有许多花瓣落地。
妇人带着怒气出门,在落下的粉色里找到一张纸条,打开纸条,丫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知道妇人合上纸条后泪流满面。
……
王都至清平这条路一向行人很多,王公贵族的马车络绎不绝,明面说去清平采风,实际上采的什么风人人心照不宣。
今天也不例外,一辆豪华的马车沿着大道奔驰,后面跟着仆人的车队。
有几个眼尖的,见到马车上有林氏标志,再联想到清平城那位少公子定下的婚约,不少人心中先猜出无数不同版本的故事。
车内正如他们猜想的那样,是林氏的大小姐,林馥。
眼见婚约定下的岁数将近,清平那件事却闹得沸沸扬扬,这么一来,林氏怕日后声名有损,便主动发信,请两位年轻人见上一面,也让林馥自己去探探这事的实情。
廖城主一刻都没犹豫,立马回信同意了林氏的请求。廖公子喜欢一个乐姬的事清平无人不知,他如此不避讳,也让有心人猜疑是否有别的打算。
按传闻所说,林氏的大小姐应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可此时车上这位女子对离家远行这件事却习以为常。
出门之前,家中已将她未来夫君的画像一并给她带上,防着双方产生误会。
少女将画卷打开,不过一眼便失了兴趣,将画轴抽出,她轻轻揭开上面这层,下面的玄机尽现眼前……
这是另一名男子的画像,旁边清清楚楚写着“薛仲明”三个字,父亲多智,这种方法她小时候常见,此刻不过随手一试,没想到真的还有一层意思。
林馥唇角轻轻上钩,将这幅画重新藏在后面。
……
薛仲明听完母子二人的来意,也是满心茫然,他并不认识这样一个女人,而且神剑的事更是第一次听说,那人到底什么意图?
和叫花子商议了一下,他们只得先将二人收留,那妇人行事处处谨慎,看他们种种反应,反而放下了一些警惕,不将他们同那些追杀者混为一谈。
此时蹊跷,薛仲明有种被人挖了坑的感觉。这对母子不管待在哪里,都会不得安宁,不如将计就计,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