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斜在河面,风一吹,水面起了波澜,水中月变成了破碎的玉片。不知何时夜幕飘来一层层淡淡的云,明朗的月光渐起朦胧。
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伴随着清凉的夜风飘进苏羽星的鼻尖,月光穿过葱茏树叶的缝隙,穿过窗户细缝,照在苏羽星身上,斑驳的光影在苏羽星倚靠朱漆剑匣上汇聚成一道繁琐清美的图案。
“烟煦,你睡床上。”
苏羽星打了个哈欠,散落的发丝搭在苏羽星眼帘,苏羽星五指缠绕着发带一端,另一端却正好系在窗沿。
沐烟煦抿抿嘴唇似有话要说。
“如果半夜发生什么危及你生命的事……”,苏羽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被自己关的紧紧房门木栓。
“杀。”
苏羽星点点头看向沐烟煦,苏羽星虽不喜滥杀,但也绝不是什么不会杀人的圣人。
得到苏羽星嘱咐的沐烟煦脸上笑意舒缓,直接躺在床上,顷刻,好似已经沉沉睡去。
“这小丫头倒也是不跟我客气。”
苏羽星摇头轻笑,双手手指有意无意在轻轻颤动,发带微震,这是苏羽星习惯性的练剑动作,纵然苏羽星手中无剑,苏羽星便以指代剑。
苏羽星口中虽说不用剑了,但他却从未放弃过。无论是在跋山涉水时,无论是歇脚喝茶时,无论是在闭目养神时,苏羽星仍一如既往,不曾改变。
纵然剑意仍无动于衷。
但剑于我无意,我意却更浓。
苏羽星的脾气向来是个倔脾气,纵然撞了南墙,苏羽星也要把南墙撞穿。
苏羽星清澈的双眸中泛起一丝丝桀骜,十指动作越发迅速,发带震动越演越烈,窗户也微微作响。而这番动作似乎吵到了沐烟煦的睡眠,沐烟煦在床上翻身,苏羽星眼中桀骜骤然消散,十指的动作也逐渐放缓。
在这个世上,苏羽星相信的人不多,恰巧在那座山上的几位,却都是苏羽星所相信的人。
只是纵然是苏羽星也会有思念的时候。
道路遥,车马慢,书信迟。
未知生,便不信死。
所以苏羽星时常会想起自己的爹娘。
年幼未曾谋面,仅靠书信来交流的爹娘。
苏羽星从来也不会怨恨。
每逢月夜,静谧的后院总会有一轮明月照在水井深处。纵然苏羽星不开窗抬头仰望月色,也会有万缕月光透过镂窗溜进房间里,照在桌上散落的书笺上。
与月光一同溜进的,还有思念。
何以解思?
苏羽星手袖中忽然滑落一柄袖珍小剑。这袖珍小剑是未曾蒙面爹娘所寄书笺中夹带而来,也是苏羽星爹娘送给苏羽星九岁生日的礼物。苏羽星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首处所刻已经模糊的流霜二字,似有剑气四溢,苏羽星缓缓闭上眼,双眸几乎要渗出的剑意也随之消散。
今夜也是个月夜。
苏羽星目光望向窗外的夜幕,星月清辉,只是苏羽星已经整整十年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远方的书笺。
自从那柄袖珍小剑过后。
便再也没有。
苏羽星清澈的双眸有些暗淡,眼皮低垂,夜已深了,苏羽星乏了。
而正当苏羽星闭上眼时,苏羽星百骸九窍,奇经八脉皆有剑气流淌,若此刻有人触碰苏羽星的身体,定会感到阵阵刺手,如同针扎。
此刻苏羽星倚靠的朱漆剑匣骤然萦绕着血色奇光,奇光包裹着苏羽星,苏羽星身体如针扎的刺感渐渐消散。
一直被苏羽星贴身放于怀中的袖珍小剑,剑首处流霜二字欲发清晰,苏羽星百骸九窍,奇经八脉的剑气汇聚胸口,与袖珍小剑遥相呼应,凝成剑心。
已经闭眸沉睡的苏羽星却只是感觉到久违的熟悉感,就像以前山上练剑练困时,靠在剑匣上,剑匣冰凉,驱散热意。
只是这一次胸口莫名的发烫。
骤然之间,苏羽星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正要睁开眼时,鼻尖忽然传来猛烈的异香,令苏羽星脑袋昏沉沉,眼睛还未睁开,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窗前有影子闪过,紧接着发带骤裂。
不好!
苏羽星还未来得及提醒床上正在熟睡的沐烟煦,便已经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羽星师兄,你可不要小瞧我。”
本以为已经熟睡的沐烟煦,却不知何时已经在床上坐起身,望向苏羽星的目光分外温柔。等到沐烟煦抬头时,眼眸分外冰冷。
“你想做什么我奉陪,但若伤了他,我就把这里的人全杀光。”
沐烟煦一字一句里全是杀意,冷冷看着正准备翻身入窗抬走苏羽星的人影。
“小丫头片子。”
人影不屑轻嘲,并没有把沐烟煦的话当回事,单手提起已经昏迷不醒的苏羽星,另一只手正要顺手拿起斜靠在墙上的朱漆剑匣时,突然侧身隔空抬手抓住如疾电般的乌黑绳索。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说把这里的人全杀光?你连我这个守村人恐怕都难以解决吧?”
人影背靠着月色,无法看清容颜,只能听见他语气中的轻蔑,以及他手上紧紧抓住的乌黑绳索,绳尖所悬的利刃离人影额头仅仅只有一寸。
沐烟煦的瞳孔渐渐有了变化,黑色的瞳仁隐约像是成了竖瞳,颜色也缓缓朝着红色变去。
“再说一次,放下他。”
沐烟煦语气冰冷,五指骤然抓紧绳端,手背发白。
“呵……”
人影不屑侧头轻笑,手掌猛然发力,手背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
但出乎人影意料之外的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片子并没有被他拉扯过来,而是只抓过来一截空荡荡的绳子。
不对,这不是绳子。
人影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这乌黑的绳索是中空的,仿佛是武器的皮鞘。
黑暗的房间中,银光一闪,眨眼之间,人影只觉得大脑有清风吹过,十分凉快,接着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才见到那一双冰冷的红色竖瞳,不像人,像一个冷血动物。
被洞穿额头的人影重重倒在地上,月光照在人影身上,暴露出人影的容颜。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唯一的特点是左脸有一道长长刀疤,狰狞宛如蜈蚣。
沐烟煦站在阴影下,赤色的竖瞳望着窗外,手中原本应是柔软的绳索尖刃,此刻却骤然挺直,变成一杆银色长枪垂立,枪尖有血迹渗落。
而窗外夜色下,人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