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某地,不知名溪谷。
溪水淙淙的流水声,谷间盛开着优美兰花,而谷上却盛开着一树树紫藤萝,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宛如瀑布一样,从空中垂下,深深浅浅的紫,在流动,泛着点点银光,就像潺潺溪水中不时迸溅起的水花。
穿过这一条条紫藤萝瀑布,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浅紫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这幽径小路与千百竿翠竹遮映的竹屋。
走过这片与紫藤萝格外不符的竹林,迎面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里面有几间竹屋,竹屋的后院飘满药香,俨然是一处药圃,更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旁边有几棵开口的青竹,竹上忽开一隙,水流潺潺而出,浇灌着圃园。
姚黄魏紫,浮翠流丹,如此绚烂多彩的场景如同梦幻一般笼罩着竹屋。
“易容简单,但模仿其中神韵却难。”
一间爬满紫藤萝的竹屋内,有一袭蓝衫羽衣姿色天然女子站在床榻旁,颦眉微皱看着端正坐在床榻上被白纱封脸,只露鼻孔的男子。
“在这里好好修身养性。”
蓝衫羽衣女子将手放在铜盆水中,原本清澈的水很快变得污浊一片。
“脸还能变回来吗?”
略显沙哑尴尬的声音从这名男子口中传出。
“只是易容而已,不是削骨增皮,要变回来随便你。只不过将你带到我这里的人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蓝衫羽衣女子轻咳两声,学着那人说话道:“你现在内力全无,江湖上朋友又少,仇人又太多,不想早点死就安静待个几年,重新练武。”
“你知道我是谁吗?”
被白纱蒙面男子忽然问道。
“我们紫嫣谷闭谷多年,别说你,哪怕是当今陛下来到这里,或许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
“我叫王易木。”
白纱蒙面男子缓缓说道。
“你叫什么王易木,王易水,王易火,或者什么王易鸣都不要紧,我兰攸只负责做好我该做的事。”
自称兰攸的蓝衫羽衣女子对于王易木的身份并不感兴趣,端起已经混浊的铜盆里水,走出了房门,期间没有多看王易木一眼。
王易木略尴尬摸了摸鼻子,第一次有人对他自报名字无动于衷,没有面露惊骇的神情。只不过为什么鼻尖感觉黏黏糊糊的,似乎是涂抹了什么奇怪东西。
紫嫣谷?
王易木在江湖中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名字,只是现在王易木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
王易木微微握紧手,思虑片刻,还是站起身来,这一站起身差点就腿脚发软摔倒在地。
“你的身体现在很差。”
王易木打开房门,跨过竹阶,第一眼看到眼前场景不由得眯起了眼,宛如瀑布的紫藤萝垂在屋檐上,远处是翠绿的青竹,纵横交错,竹间游廊甬路之间有二三人仿佛梦境中人行走在其间。
对王易木说话的人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幼童,明亮的眼睛抬眸看着白纱蒙面的王易木。
“师父说,你需要静养。”
王易木低头看着说话十分认真的幼童,手掌轻覆在幼童脑袋上,没有说话。王易木小拇指挑动着幼童扎好的马尾辫,准备离开这间竹屋。
“师父说,你暂时不能走!”
幼童气鼓鼓的拉住王易木衣袖,努力不让王易木离开这间竹屋,纵然王易木现在内力全无,功力尽失,但对付这个幼童却是易如反掌。
很快,幼童便已经双脚悬空,双手挂在了王易木的手臂上,被王易木一步一步带着走。
“退下。”
清脆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即便是满面疲惫与仆仆风尘,依然掩盖不住她精致的五官,雪白肌肤丝缎般的华丽,眼眸里是一望无际的苍蓝,属于最明媚的天空颜色,闪着灼人的明亮。
“公子,请回房休憩。”
这位女子面对王易木柔声细语说道,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已经粘满泥土,手上正拿捏着一株药材。
王易木看着女子的眼眸,摇摇头。
“若妾身想对公子不利,何须等到现在。”淡紫纱衫的女子微微一叹,以为自己猜中王易木心中所想。
“真想不到这种地方,会有姑娘这样高人。只是在下并未想过姑娘会对我不利,而是我已经许久为喝我家娘子做的米粥了,甚是想念。”王易木微微一笑朝着女子拱手说道。
女子沉默片刻,径直走过鹅卵石铺就的甬路,进去到一间竹屋,片刻便有一缕药香飘了出来。
“她是你师父?”
王易木虽不知女子为何沉默,但蹲下身用仅仅露出白纱外的双眸望着一脸怒气未消的幼童笑问道。
“是!”
幼童看着王易木带着笑意的双眸,脸上浮现警惕的神色,连退了几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王易木没有继续靠近幼童,而是等幼童主动寻找一个心理安全距离,才开口问道。
“紫嫣谷。”幼童警惕说道。
“附近最大的城池叫什么?”王易木眯眼笑问道。
“远方城,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幼童意识到了不对,赶紧捂住嘴巴看着面前笑眼盈盈蒙着白纱的王易木。
“那现在又是永初几年?”
“永初?现在是永兴九年了。”
幼童疑惑望着王易木,他不懂这个怪人为什么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原来把我送到了雍州幽风郡远方城,从冀州边境一直运到雍州,少不得会有官兵盘查,这其中看来还有某人在帮忙。但为何已经是永兴九年了?陛下看来真没有渡过生死劫,也不知是哪位太子登基改了年号......”
王易木大概理清现在所处的环境,轻轻拍了拍双手捂嘴的幼童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叫郭宇!”
“好的,我不知道你叫郭宇。”
王易木笑着对这个名叫郭宇的幼童挥挥手,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离去时娘子肚中的孩子,这些年过去,他是否也与这个幼童一般大?是否还会记得自己这位父亲,而白薇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王易木思考着这些,重新走回了自己原先所待的竹屋内,一双笑眼逐渐变得平静,漆黑如墨的双眸看着屋内梳妆架上的铜镜。
铜镜里映出王易木如今的模样。
白发如雪,眼眸里充满了沧桑与疲惫,白纱掩面,已经看不见现在的模样。
“值得吗?”
王易木自问。
“不知道。”
王易木自答。
此刻王易木的枯竭丹田之中,干裂触目惊心的景象内有一滴顽强不屈的水珠,慢慢顺着干裂丹田运转起来,背后一缕青烟缓缓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