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腰间束带将沐烟煦与朱漆剑匣系起背在身后的苏羽星还不知道那位灰衣大氅男子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推着村口灰衣大氅男子带来的木车进村北行之时,这才理解灰衣大氅男子说话的含义。
苏羽星轻吐一口浊气,望着贾安村各个房屋内出现在村间小路的身影,轻轻解开刚系上的束带,木车深绿色的长布缓缓掀开,浓郁的药香瞬间从木车之上绽放开来,就连苏羽星闻到这股药香精神上的疲惫都挥散一空。
“烟煦师妹你的身份可太让人好奇了。”
苏羽星轻轻将沐烟煦放在那些足够珍稀令人疯狂的药材之中,将那张能掩盖药香气息的深绿色的长布缓缓合上,望着眼前被刚才药香所吸引过来的人。
不,或许称这些人为活尸最为恰当。
因为这些人身上都有着致命的伤口,衣衫褴褛,眼神呆滞灰暗,聋拉着脑袋,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苏羽星握着手上那柄破烂的长剑,缓缓摆出一个剑势,百骸九窍之中仍有少许剑气流淌,只是剑气流淌之处都带着刺痛。这是跟药不愈刚才所斗留下的后遗症,虽然药不愈用‘鸠生’治愈了苏羽星外部的伤口,但是身体内伤却依旧存在。
该如何办呢?
苏羽星心中难得踌躇望着越来越靠近的这些活尸,刚才与药不愈的比斗,或者可以称为单方面被虐的时候,苏羽星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招式太过单一,虽能感受到剑气,却不知如何将这剑气汇聚成一体,让它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苏羽星这时突然想到了那位剑客。
那位手持双剑的剑客。
苏羽星闭上眼,不去看眼前那些伤口生蛆腐烂,令人作呕,散发着可怖气息的活尸,脑海深处突然回忆起遇到那位俊俏剑客的瞬间。
俊俏剑客很冷漠,说话的声音也很冷,而他的两柄剑也很冷,冰雾与千雪。
苏羽星回忆着俊俏剑客握剑的姿势,感受着俊俏剑客身上那抹冰冷的气息,苏羽星手中破烂的长剑缓缓有剑气汇聚,就连苏羽星都没注意到背后的虚影缓缓浮现,只是这次浮现与之前不同,这次的虚影身上带着阵阵冰霜。
苏羽星闭目横剑在身前,此刻苏羽星已经忘了眼前即将逼近的活尸,也忘了自己现在身处在哪里,脑海中尽是俊俏剑客当初对他出剑的样子。
他第一次出剑,用的是千雪。
一剑盛似万剑,眨眼便将苏羽星的那柄锈迹斑斑铁剑刺成碎成一地的锈迹铁剑。
苏羽星脑海中想着当时的画面,胸口却是不再发烫,而是泛着微微寒意,背后虚影周围也下起了虚幻雪花。
执剑。
出剑。
苏羽星流淌在体内的剑气仿佛洪水泄闸,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苏羽星手中破烂长剑的缺口处竟然被剑气填补,手中长剑不断颤栗低鸣,仿佛承受不住这剑气。
一只乌黑发臭的手掌伸在苏羽星面前,想要将苏羽星脸上血肉撕烂。
苏羽星缓缓将手上不断低鸣的长剑递出,背后的虚影此刻也蓦然幻作雪花,在苏羽星递剑之时,雪花骤然凝成一柄虚幻长剑,向前一递。
五年藏蕴于体内的剑气,就此一剑,全部递出。
贾安村不断飘落的槐花不知何时附上了薄霜,空气中弥漫着寒意。
苏羽星睁开眼,手中不断低鸣的长剑彻底化作一堆碎刃,只剩下孤零零的剑柄,眼前那只乌黑发臭的手掌被苏羽星轻轻拨开,‘啪——’落在地面。
随着这一声响,接着便是无数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这一剑,苏羽星竟然将眼前那些活尸斩断的干干净净,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是体内再无半点剑气流淌,空空荡荡,精神也极度虚弱。
苏羽星没有将自己的状况表现在脸上,而是十分淡定将手上只有孤零零剑柄插入腰间,两只手搭在木车的把手上,漠然从地上一具具本应早已经死去的活尸身上碾去,往北边而行。
“这年头小家伙都这么难对付了?”
待苏羽星走后不久,地面上那些原本已经再死一次的活尸又默默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接着一声极为感慨的声音在贾安村村口大槐树旁回荡。
“他刚才那一剑应该已经倾尽全力,没有余力了。”
“你敢赌吗?”
与之对话的声音骤然沉默。
“重要的不是那个小家伙有没有余力,重要的是那一剑是他从哪里学来的。”
村口大槐树干裂开一条条狰狞的裂缝,“嘭——”一条雪白的手臂从槐树干中伸出,接着这只大槐树趴在村头土墙上的根须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接着槐树树冠凋零,一个灰暗身影坐在粗大的树枝上。
“本是一潭清水却被搅得如此浑浊。”
槐树粗大的树干被那条雪白手臂的主人撕裂开来,一张宛如冬日白雪脸庞缓缓浮现出来。
“那边的战斗我们要参与吗?”
灰暗身影的声音没有出现在树枝上,而是骤然出现了槐树下,抬头时树枝上灰暗身影残影才缓缓消散。
这等速度何等骇人。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惜他们钱不到位。”
雪白脸庞的声音不似她的面容冷漠,反而出奇的意外温柔。
灰暗身影缓缓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此刻全身裸露,肤色似雪的女子身上,低声说了一句,“难道不是因为我们谁都打不赢吗?”
“既然你知道还说这么多废话!”肤色似雪的女子拢了拢身上大衣,也不在意刚才全身暴露在别人面前,习以为常瞪了一眼身旁身材略显消瘦的儒雅男子,“我只会控尸,你只会逃跑,要是组织来派点会战斗能力的人就好了。”
“正因为你我没有任何战斗能力,所以才会被安排在这里’。”
儒雅男子并不在意女子的话语,而是弯腰捡起一些散落的槐花瓣,刹那时,残影浮动,等到儒雅男子身形稳定朝着女子点头时,女子轻吸一口空气,再次吐出气息之时,却是极为浓厚的香气。
田野中本早已经被沐烟煦杀死的尸体又重新站了起来,包括吕莫尘。
“呦,想不到还有好东西。”
女子眼前一亮望着吕莫尘,身后骤然冒出一棵树影,树叶瑟瑟,有花瓣飘落,而树下此刻突兀有一只老虎缓缓浮现。
儒雅男子没有制止女子举动,而是环顾四周,最后转头眺望村内。
“帮他们处理完尸体,我们该走了。否则长启城诀武院那位来了,见到这一幕,谁都没好果子吃。”
女子颇为不满,看着背后树下老虎还未成形的虚影,“怕什么,这村内不是还有一位吗?”
“正是她在催。”
儒雅男子温柔说道。
女子听完却是十分谨慎,也不顾令她颇为垂涎的云虎武魂,伸手雪白十指萦绕起阵阵浓郁的香气,香气往村内蔓延,而那些活尸也开始顺着这股浓郁的香气往村内某处走去。
贾安村,院落中。
怜儿依旧蜷缩在院内角落中。
“他不会回来的。”
“他回来的。”
“他不会的。”
......
空荡的院落中回荡着怜儿自言自语,片刻便被满满的活尸塞满,接着一个个活尸诡异的开始干瘪,仿佛全身的鲜血被抽干,然后肉体再开始缓缓融解,片刻只剩下一个森然骨架,最后化为齑粉,独留一堆花瓣。
而怜儿的肤色气貌却似乎更加柔美,白嫩,俨然已经有了倾国倾城之貌。
已经走出贾安村,站在烟陇山山脚的苏羽星瘫倒在木车车轮下,望着往村内某处聚集的活尸,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后怕,只是苏羽星极度虚弱的脑海里似乎忘了自己有什么事没做,但却又记不起来是什么事。
“对了,烟煦师妹还在木车上。”
苏羽星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忘了什么事,掀起木车上深绿色的长布,望着一脸不好意思正在偷吃药材的沐烟煦无辜双眼,轻咳两声,长吐一口浊气,走到木车把手前,拉车缓缓向着烟陇山往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