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欧阳奚是钟吾焉在杭州习剑时认识的玩伴儿,是杭州知府欧阳训的小儿子。他家里有三位兄长,故而其父对他疏于管教,便成了今日这般顽灵模样。欧阳家同钟吾焉母亲娘家人是世交。
钟吾焉目瞪口呆看着那只正在树上瞪着蓝瞳直盯盯看她们的胖黑猫,叹口气冲欧阳奚假笑便撞开他要走。欧阳奚见此转身追上去,嬉皮笑脸道:“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
“西天。”钟吾焉甩着袖子快步走去。
“取经吗?我陪你一起!”欧阳奚跑着跟上她。
钟吾焉走到大厅,只见大厅里放了很多箱红布覆着的聘礼。钟吾焉看了一眼无奈叹气转身正要训斥欧阳奚,可欧阳奚却昏头昏脑撞上钟吾焉。
“欧阳奚!”钟吾焉捂着撞到欧阳奚肩上的头,瞪着欧阳奚。
欧阳奚却仍是冲钟吾焉投来一个又一个无害的笑脸。
钟吾焉放下手冲他摆摆手道:“你快把着这些东西抬回去,真晦气!”说罢便转身要走。
欧阳奚直接抓着钟吾焉右手臂,道:“这是喜事,你怎么能说是晦气呢!快呸呸呸!”
钟吾焉拧嘴斜看欧阳奚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用力甩开,又向欧阳奚挤个假笑道:“欧阳奚,三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没长大?”说罢便转身走了。
欧阳奚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被甩下的手,皱眉嘟嘴喃喃道:“我没长大?我明明比焉儿大了两岁,她怎么能这么说我!”便恍地又追上去,紧紧跟在钟吾焉身边。
钟吾焉无奈看他一眼,直直道:“欧阳奚我告诉你,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收拾你带来的东西快回杭州去。”
“哎你为什么不答应啊!我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说了,我欧阳奚长相出众,家境优越,这哪位姑娘不想嫁给我啊!”
钟吾焉听这话,一面走着一面摇头笑道:“欧阳奚你哪来的自信?就你这长相,我翥哥哥能甩你几辈子。就连那朱樾容……他……”钟吾焉笑容顿时凝固住,害!怎么能夸他呢。
“他什么?”欧阳奚皱眉嘟嘴,又突然委屈道:“难道焉儿移情别恋了?”说着又拉拽钟吾焉的手,摆出哭脸道:“焉儿你不能移情别恋,你忘了我们的当初?你忘了我们的过去?”
钟吾焉瞠目结舌再一次甩开他的手,“移什么情别什么恋啊!谁跟你有情啊别恋到谁身上啊!欧阳奚你能不能别总像个孩子一样!”说罢便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见欧阳奚要进来,便伸手挡他在门外,“我让你进来了吗你就进来?我要换衣服,你快走开。”钟吾焉把门关上,把欧阳奚锁在外面。
欧阳奚呆滞愣在原地,道:“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还见不得吗?”
屋内传出钟吾焉恨铁不成钢的喊声:“谁往后跟你是夫妻了,欧阳奚你再自作多情我把你嘴封上再扔回杭州。”
欧阳奚吐个舌头便不再说话。
钟吾焉再出来时已换下了适才的俏丽淡青长裙,而是换上了一身深蓝便服,头发也像男子那般直接束起来,把簪子都摘了。这一身干净利落更衬出了她的英气,但又藏着一些隐隐的娇气。
欧阳奚见钟吾焉这样一身出来,先是吃了一惊,后又一直打量她又点头道:“焉儿这身打扮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虽然不及适才那般俏丽,但眉宇之间愈发英气。”欧阳奚又嬉皮笑脸继续道:“不过焉儿怎样我都喜欢。”
“喜欢我什么?”钟吾焉冲欧阳奚挤个笑。
欧阳奚当钟吾焉真是在认真询问自己,沉思片刻,又咧嘴笑道:“喜欢焉儿的全部。”
钟吾焉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焉儿!我说错了吗?那我该怎么回答呢?”欧阳奚快步追上去。
其实钟吾焉与欧阳奚之间的相处模式便是如此。倒也不是钟吾焉对欧阳奚有什么偏见,或许正是没有任何偏见和隔阂才如此随意。欧阳奚正是这般大大咧咧的人,永远像个孩子一般。虽说这人长得高大,但心思单纯如一张白纸,真正的纯良无害。
在钟吾焉眼里,欧阳奚就像是身边那个单纯无害的朋友,无论怎样对他,他对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这个朋友竟然莫名其妙就来向自己提亲。
这真是!
“北镇抚司?”欧阳奚拽着钟吾焉停下。
这才刚从兵部衙门出来,怎么就直直又来了北镇抚司。
“你拽我做什么?”
“焉儿,这地气氛不太好,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离远些比较好。”欧阳奚仍是拽着钟吾焉的手臂认真道。
“欧阳奚你好好说话行吗?别拉拉扯扯的,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我拉我未来娘子这谁会嚼舌根子!”
钟吾焉狠狠甩开,往后退一步抬起未拔出剑鞘的剑竖在两人之间,歪头道:“欧阳奚,我再认真跟你说一次,第一,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你别再自说自话了。第二,这北镇抚司你进不去,所以,你快离开这里。”
“不行,我不放心你!既然我都进不去,你又怎么能进去!”
“欧阳奚我没闲工夫同你解释,事关紧急,算我求你了好吗?你快走吧。”钟吾焉说着往前推了欧阳奚一把,可欧阳奚却被推着撞上了一个人。
“怎么是你!”钟吾焉看着满脸云淡风轻的朱樾容。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撞你的。”欧阳奚突然变得沉稳些,对着朱樾容拱手行了一个道歉的揖。又转身对钟吾焉道:“焉儿,快同我回去,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钟吾焉知欧阳奚的个性,便决定不再同他死缠烂打,转身就走。
可欧阳奚还是不罢休,跑上去张手拦住她的去路。
朱樾容直直走过他们身边,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在北镇抚司门前打情骂俏,钟姑娘可真有创意。”
……
“喂,你说什么呢!”欧阳奚冲着朱樾容的方向大喊,又快步拦在朱樾容面前,严肃道:“谁让你数落焉儿了?还在我欧阳奚面前数落我家焉儿,谁给你的胆子!”
朱樾容低头轻笑,道:“欧阳公子如此护着钟姑娘,敢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未来……”
“欧阳奚!我同你说了多少次!”钟吾焉冲上来打住他。
欧阳奚看着朱樾容继续道:“我是焉儿未来夫君,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数落她!”
朱樾容收起笑,淡淡道:“如果适才朱某的话冒犯了欧阳公子的未婚妻,那朱某向钟姑娘道歉,只是现在朱某还有要紧之事要办,就先告辞了。”朱樾容说罢便直直向北镇抚司走去了。
钟吾焉咬唇看着欧阳奚,气得直喘气,白了欧阳奚一眼便直接走向北镇抚司。
守卫之人伸手拦住钟吾焉,“什么人。”
钟吾焉亮出令牌,守卫让出路。
欧阳奚正要紧跟进去,却被拦住,“令牌呢?”
“我没有,但我同她一起的。”
“没有令牌不能入内。”
钟吾焉转身对欧阳奚道:“欧阳哥,你先回去吧。”说罢便转身走进去了。
“哎焉儿!”欧阳奚抬起手,守卫伸手挡住他。
欧阳奚知道这是北镇抚司便作罢,走开到一边等着。
钟吾焉走进诏狱,见朱樾容早已站在那铁牢前。
“你怎会来这里?”朱樾容淡淡道。
“容世子还不知我如今在兵械部?这孔懿大人现如今因私卖火器入了这诏狱,兵部派我来协助调查此事。”
“兵械部?”朱樾容语气有些轻,“这孔懿是神机营参将,此事又由锦衣卫全权调查,同你们兵部似乎没有丝毫关系吧。”
“这容世子就不用管了,何况容世子也是与神机营和锦衣卫没有任何关系之人,不也是插足此事了吗?”
钟吾焉转脸看着睡在湿冷草席上的孔懿,只见他那囚服已是破烂不堪,黏湿的血和干黑的血沾满囚服,乱糟糟的头发散在草席上,光着脚,戴着手铐脚铐,整个人狼狈不堪。
钟吾焉看到之时只觉浑身不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狼狈之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睡得死沉死沉的,气息却十分孱弱。
“看来是个硬骨头。”朱樾容轻道,可是这语气,似乎夹杂着某些不确定。
“容世子也不相信孔大人?”钟吾焉看着他道,“孔大人能撑到现在,想必便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吧。”
“噢?”朱樾容直直看着孔懿,继续道:“难道钟姑娘不知这话不能说得太满太绝对吗?”
这时风檀沉默走来,淡淡看了孔懿一眼。
“北镇抚司便是如此屈打成招的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孔大人到现在还没有招吧?”钟吾焉冷冷看着风檀。
风檀回钟吾焉一个冷冷的眼神,道:“北镇抚司如何还轮不到兵部之人来评判,钟姑娘若是识相,便知此话说出来有害无益。”
“若是心里无鬼,又怎怕他人的评判,”钟吾焉直直看着风檀,而他只是直直看着前方。钟吾焉继续道:“莫非……”
“风檀,说好的新安松萝泡好了吗?”朱樾容插话。
风檀淡淡道:“欠你的。”
朱樾容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便走了。
风檀跟着出去,钟吾焉见此便也跟了出去。
钟吾焉自思道:这朱樾容和锦衣卫究竟是什么关系,锦衣卫直接受命于皇上,朱樾容叉手锦衣卫之事皇上知道吗?从北镇抚司锦衣卫对朱樾容的态度来看,朱樾容插手锦衣卫之事,皇上九成是知晓此事的。
可皇上为什么会信任朱樾容?朱樾容明明是襄宪王的儿子,哪怕襄宪王现如今在襄阳,朱樾容也只是世子,可他对皇上的皇位还是有构成威胁的可能的。这些,皇上可能没想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