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16
教头又先后派了十个人(这两次是真正的十个人)去书库领书,发完教材和教辅之后,本来空空如也的书桌也被塞得“满腹经纶”。
白露的头皮有点发麻。
兰庭,你这是劝人打退堂鼓吗?
讲真的,白露有点怕了。
“怎么有这么多书?”
“现在还没有文理分科,书肯定有很多啰。”
旁边的男孩笑了笑,把历史,政治,地理等书一一放在椅子的横木上。
“也就是等我们文理分科后,就没有这么多书了?”
周康乐笑了笑,还是说了实话,“这个,也不尽然。”
稍微吐槽一下就算了,过分在意也没必要。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露换了一个话题,“你是打算以后学理科吗?”
“嗯,我想当医生。以后数学还要靠数学课代表多多指点了。”
看着这个有趣的新同桌,白露很想爽快地说,小事情,尽管开口。
但她还是叹了一口气,当作没听见,默默地翻开数学必修一,写下,高一十四班,白露。
“听听我们的课任老师都是何方神圣吧。”
“嗯。”
语文老师,任胜利,年级主任,教头以前的班主任。
周康乐笑了,“任主任,有意思。”
英语老师师爱华,也是一个年级比较大的老师。
白露和大家一样,都笑了。
“哈哈,任主任,师老师。”
真的是绝配。
物理老师,许汪洋,教头的师弟。
化学老师,陈晓春,教头的爱人。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听着这陈小春的《独家记忆》,白露笑了,“大哥,你跑调了。”
男孩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生物老师,吴刚,年级生物组组长。
“这个人不会是专门来惩罚你的好兄弟吧。”
“吴刚伐桂,他又主动请缨做了生物课代表,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
白露发现,有个人懂自己的脑回路。
还不错。
No. 17
挪椅子的声音在十四班的教室此起彼伏,吃饭时间到了。
“一起去?”
於玉宇朝白露扬了扬手中的饭碗。
白露赶忙拿出自己的饭碗和筷子盒,“好。”
去食堂吃饭这种事情,还是有人陪着比较好。
下楼梯的时候,白露一直在看着自己手里的饭盒。这个饭盒,是三年前和两位哥哥一起买的。那时候,他们高一,白露初一。
在白家镇中学的时候,学校要求自带碗筷,可总有些人忘记带碗或者把碗弄掉。食堂里好心的大爷怕学生们饿着,就准备了一些纸饭碗和一次性筷子。令食堂大爷没想到的事,“忘记带碗筷”和“碗筷掉了”的人越来越多。后来,食堂采取碗筷收费三角的模式。
或许是一次性餐具干净卫生深得人心,或者是三角里也有微薄的利润,饭菜价格就统一进行了调高。
起初的时候,白露也稀里糊涂地跟着高兴。毕竟,空着手去,空着手回,还不用洗碗,的确是方便又快捷。
三毛钱,能干啥?
直到有一天,那比堆起来她还高的纸碗,把白露震撼到了。仿佛有一颗千斤重的巨石,击穿了她那稀里糊涂的内心。
兰庭的食堂有三层,白色和灰色为主的欧式建筑风格,看起来十分简约。
“去几楼?”
每次听力没听清的时候,白露就会对着ABC三个选项发呆。所以,三层楼的食堂对白露来说,很难选择。
“二楼吧,一楼看着人就很多。”
“好,加速。”
高一的学生为了吃饭,抱着自己的饭碗,简直不要命的一样往前冲。
而反观高二的学长学姐们,正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学弟学妹们。
可能当时他们也和白露她们一样吧。
No. 18
二楼,也是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的盛况,人浪一阵更胜一阵。排队的人在小步前进,打到饭的人如获至宝一般捧着手里的饭盒,安然地享受着多米诺族和连多米诺族都不是的白露和於玉宇等人的羡慕。
窗户边上是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老干妈,海天黄豆酱,饭扫光,橄榄菜,下饭菜……应有尽有,比小型超市调味区的售货架中的品类还丰富。
排了老长的队,白露终于贴上了卡,让饭碗里有了货。饭盒的主格装的是杏鲍菇,青菜,还有二两米饭,副格里装的是一块冬瓜配半勺冬瓜汤。
“谢谢阿姨。”
“不用谢,下一个。”
阿姨把盛饭的大铁勺用力磕在装饭的大铁桶上。
“阿姨,红烧茄子,红烧鱼块,糊糊肉,再来三两米饭。”阿姨虽然有点吃惊,但手速却并没有减分毫。
白露尝了一口杏鲍菇,蛮筋道的,味道也不错,有点疑惑:“菜的味道可以啊,怎么窗户边有那么多老干妈?”
“那是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好好珍惜吧。”白露闻声望去,周康乐,许折桂,还有临时班长马是一。
许折桂点的菜和於玉宇差不多,浓油赤酱的风格,马是一的饭盒里是一份牛肉面加牛肉加鸡蛋加肠加干子。
而周康乐点的菜,都是白露的噩梦,豆豉炒苦瓜,胡萝卜芹菜炒肉。
“你好像对一中挺熟的?”马是一吸溜一大口面,问许折桂。
“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叫什么?”
“不知道。”於玉宇夹了一块鱼扔进嘴里,摇摇头。
“好像是姓汪吧。”白露用力想了想。
许折桂噗嗤一笑。
周康乐也笑了,“许汪洋,姓许。”
於玉宇似乎听出了什么猫腻,向上推了一下眼镜。用一种非常深邃的目光看着许折桂,淡定地说:“他是你爸爸。”
“他哥,亲哥哥。”周康乐笑到不行了。
“我哥也是一中毕业的,今年刚研究生毕业。暑假就来这里实习,我陪他来过好几次了。”
“暑假?”
白露有点吃惊,那时候不都在家里吹着空调,或者全国各地到处乱跑吗?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只有不到一个月。”
什么?
这两个字加问号,就写在了白露姑娘的脸上。出国旅游计划要泡汤了。
“白露,你早上不是走到高二十四班了吗?”
白露嗔怪地看了一下周康乐,在许折桂和马是一的强烈要求下,又把早上的神奇经历讲了一遍。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可比高二的要用心多了,每天早上六点之前到教室早读,读到八点才吃饭,国庆节之后,还要加一节晚自习,上到十点二十。”
白露一边吃饭,一边倒吸凉气。
马是一打了一个饱嗝,拍了拍许折桂的肩膀,说:“你第一天就当着全班同学面大喊‘教头好’,胆子可真大。”
许折桂放下筷子,“那有啥,反正开学第一天,不管你是带手机,还是给老师起外号,都可以过去。还是康乐书读得多,原来《水浒传》里面还有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叫王进。”
“我们班的五十九学生教头也就比那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差个一万多倍数吧。”
哈哈。
No. 19
洗碗池边围满了人。
周康乐第一个把碗洗好,看见还在摸碗的白露,把她的碗拿了过去。
“倒点洗洁精,盖上盖子,使劲摇。”
把碗里的泡沫连着水一起倒掉,再放进水流中。
“原来还可以这样洗。”白露恍然大悟,受教了。
“你在初中怎么洗碗的?”他洗着碗,偏过头问白露。
“正常在家里洗碗的那种。”
碗洗好了,人也笑了。
“也是这么慢吗?”
“差不多吧。”
许折桂的碗洗好后,碗里还留了一部分水。
於玉宇问他:“你干嘛还留一些水?”
他神秘一笑,“这里人多,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白露看向周康乐,周康乐也只是笑笑,“待会儿站到我旁边。”
“哦。”
真的是一个容易被拐的小姑娘。
“看好了看好了,仙水散花啊。”
周康乐朝白露使了一个颜色,白露赶忙躲在他的身后。
其实很简单,用勺子舀一点水,抛在空中,然后用勺背把水珠打碎。
“这就是你说的仙水散花。”三文鱼恶狠狠地盯着许折桂。
“不好意思,要不你试试,也泼我一点?”
三文鱼毫不客气,把自己的碗筷交给白露,接过许折桂的碗和勺子。
只听见“pia”的一声,空中晃动的水珠立刻分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氤氲在空中,飘到白露和周康乐两人的身旁。
城里的人真会玩。
三文鱼心情大好,本就洒脱的她,就更没把衣服上的水块放在心上。
No. 20
下午的物理课很精彩,看得出来,许折桂的哥哥不仅做了充足的准备,还对这份工作充满热忱。虽然白露仍然没有对物理重拾信心,但至少这两节导论课,她听得很愉快。
必修一的内容很简单,直线运动嘛。做好两件事,运动分析和受力分析。咱们呢,先讲运动分析,再讲受力分析,解题不方便的时候,我们再加一点能量分析。
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白露都快要产生一种物理很简单的错觉。
他的ppt做得很棒,特别是语言的表达上,几乎就是一个个段子,既幽默又让人印象深刻。
从我国古代的庄子,一直到最新的科技前沿,中间还穿插了很多科学家之间的恩怨情仇和风流韵事。
最后,他提出一个问题,物理到底是什么?
有人直译,物理就是事物的道理;有人英译,物理就是physics;有人哀叹,物理是要我小命的东西。
於玉宇站了起来,非常坚定地说:“物理是让我全力以赴的梦想。”
一片寂静。
许哥点开了一张图。
“这是普朗克,量子力学的奠基人。这张图片是他十九岁,学生时代的照片。”
西装上打着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英俊的脸庞,温文尔雅。即使是一百多年前的黑白照片,也不难看出他的贵族气质。
看着眼睛里都快泛着星星的白露,旁边的男孩又好气又好笑,“待会儿可别眨眼。”
下一张图点开之后,全班一阵爆笑。
“这张呢,是他31岁时候的照片。”
秃顶也就算了,还炸毛。宽大的八字胡子与那睿智的眼神一起,刚好凑成一个中年油腻猥琐的大叔形象。
白露在心里咒语,物理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马是一笑到肚子疼,一边捶着桌子,一边问於玉宇:“你还学物理吗?”
三文鱼甩了甩自己的马尾,“我头发长,秃不了。”
白露打心眼里佩服於玉宇这种献身的勇气,但也坚定地撇清了自己与物理之间的关系,打死不学物理。
“我呢,也无法给物理下一个准确的定义。这样吧,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费曼,大家也可以叫他费恩曼,是近代很有名的物理学家,也是诺奖的获得者。他这么出名,主要还是因为他写了一本畅销书,《费曼物理学讲义》。有点贵,大家高考之后可以看看。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大帅哥。至于他的情史嘛,由于时间关系,就不加赘述了。”
“老师,讲嘛,我们不想下课。”
“要是以后能听见你们说不想下课,咱们班的物理成绩也不用发愁了。”
“好了,接着讲故事。费曼呢,在一所大学里教书。有一天,他的一个学生跑过来问他,老师,物理到底是什么呢?”
“费曼说,你学了这么多年物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许折桂哈哈大笑,“不就是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嘛。”
许哥警告了许弟一眼,折桂赶紧闭上自己的嘴。
“那个学生说,我妈妈没有读过多少书,她不懂物理,我用了很多种方式向她解释,她还是不懂。您是物理大家,想必会有更好的说词。”
“费曼说,那好,下次带你妈妈一起来。”
“过了几天,那个学生的妈妈真的来了。”
听许哥这语气,更加坐实了费曼不懂物理的罪名。
“那个学生的妈妈见到传说中的费曼,很激动,又是握手,又是拥抱。费曼呢,只说了一句,Physics is not the important thing, love is.”
许哥的手写英文真的不怎么样。
“英语课代表选了吗?帮我翻译一下。”
坐在第一排的中间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地说:“物理是什么并不重要,爱最伟大。”
“嗯。那个母亲听了这句话,很满意,再也没有问过她的儿子物理是什么。最后…”
三文鱼也很激动,抢先回答:“最后她的儿子也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额,最后那个学生转专业学生物去了。”
全场爆笑。
“这里的love呢,可以理解成那个学生当时对物理的热爱,也可以理解成那个学生给自己的妈妈很有耐心地解释物理的这份爱。”
“这句话,大家可以像英语课代表那样翻译。而我更愿意给大家这样翻译,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课下,掌声起,三文鱼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