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一跟着陈妙云追出陈府,一路追到两个月前二人在月下语共同欣赏夜色的那条小石桥上。
陈妙云停下身,顾见一想上前碰碰她,陈妙云转过身,她已是一副泪人模样。
“见一哥哥,我不想嫁给太子……”陈妙云带着哭腔说道,一双美眸被哭得通红,让顾见一心痛不已。
“不会的,云儿不会嫁给什么太子。娶你的人也只有我顾见一!”
陈妙云通红的美眸痴痴地看着顾见一,顾见一一把将陈妙云揽入怀中,任由眼泪打湿自己的蓝袍。
陈妙云紧紧抱住对方的身体不愿放手,她虽然伤心但还是知道这场婚姻是皇帝下的圣旨,君意不可违。
她清楚,自己穿着锦绣红衣抓着顾见一的手步入婚礼的殿堂已然成为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天色已暗,陪着陈妙云睡着后,顾见一来到陈铁龙身边。
陈铁龙已察觉到顾见一站在自己身后,但是没有说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您没有拒亲?”
“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的,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命数吧……”陈铁龙用沙哑的语气缓缓说道。
“您会相信命数?”顾见一反驳道。
“相信与不相信又能如何,这是皇家人的娶亲,我若是拒绝换来的就是我们三人的杀头之罪!你明白吗?”
“那我们就逃离这里,什么大学士的功名利禄我也不要了!我们离开余杭,远离长安,去一个没有这些是非的地方!”
“幼稚!你能带她逃一辈子吗?她身子比你还娇弱你是知道的,她能跟你吃得了苦吗?”陈铁龙扭过头。
顿时,一向学识渊博的顾见一也被怼得哑口无言。
强忍着眼角的泪水,顾见一轻声走入陈妙云闺房中,安安静静坐在她床前。
看着陈妙云迷人的睡颜,他心痛无比,泪水流出,滴落在她的被子上。
“就算她同意,难道我会愿意带着她吃苦吗?”他内心想道。
紧紧抓着陈妙云的手,顾见一趴在她的床头,渐渐睡去……
第二日,一缕阳光唤醒了顾见一,他朦胧地睁开眼,手中已经没有了作业陈妙云手里的体温,这才发现,陈妙云已经不见了。
“爹!云儿呢?”冲入房间,顾见一冲陈铁龙大吼道。
“走了……凌晨的事。本来昨天晚上就该走的,但是怕你承受不了,就选在凌晨了。”
陈铁龙走上前,拍了拍顾见一瘦弱的肩膀,递给了他一张纸条,道,“这是妙云临走前给你的。”
顾见一颤抖地打开纸条,纸条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她写字时的泪水。
见一哥哥,我走了。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因为云儿害怕见一哥哥会太难过。
那枚玉佩云儿没有拿走。
答应我,忘了我,去给北树找一个真正的主人。
一个爱你,愿意跟你一辈子的女孩子吧。
云儿要先一步去见一哥哥口中的长安城了,那座城市一定如见一哥哥所说的那样,繁华美丽。
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面的。
深爱顾见一的陈妙云。
泪流满面的顾见一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见一!见一!”朦胧中他只听到陈铁龙的焦急地呼唤,便昏厥了过去。
“见一哥哥,见一哥哥……”一片模糊中顾见一似乎感觉到一声声熟悉的呼唤。
顾见一睁开双眼,漫漫人海中他见到不远处的那个美丽佳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顾见一拼尽全力伸手向前挤,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她。
灯火下的二人明明很近却似乎永远也触摸不到对方。
陈妙云转过身向前走去,最终消失在了漫漫人海中,只留一个肝肠寸断的顾见一。
最终只留一个他还在焦急呼喊着,“云儿!云儿!”
——
“云儿!”面色苍白的顾见一大喊着醒来。
才发现刚刚一切都是梦境,云儿走了,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个与自己私定终身的白裙少女再也回不来了。
“你醒了。”陈铁龙见其醒来,上前慰问道。
“我睡了多久?”顾见一眼神依旧痴呆,问道。
“你已经昏睡了二十来日了。自你那次晕厥后大病了一场,又在当日晚上感染上了风寒,几乎就是要一命呜呼。若不是白家那大小姐请求白城主出手相救,恐怕就凭你这身子板已经没命了。”陈铁龙一边倒药一边说道。
陈铁龙从碗中倒一勺药,吹了吹送入顾见一口中,但被顾见一扭头回拒。
陈铁龙放下碗,道,“再怎么样也不要跟身子过不去,你是我大哥的遗子,我不希望妙云有什么事也同样不希望你出什么差错。药我放这,你慢慢喝。”
说完,他便负手踏出门。
“爹!”
突然的一声叫住了陈铁龙。
“还有什么事吗?”陈铁龙扭过头。
“教我练剑,我不想再做文弱书生了!”
陈铁龙没有回话,冷淡地离开了房间。
顾见一大口大口喝下药从床上艰难爬起,提起桌上的笔蘸上墨水,见四处无纸,便在房中顶梁柱上颤抖着手写下了一首诗。
吴人依依向北望,佳人已入长安城
伯燕往东西纷飞,比翼双飞成旧话
天地立誓入剑尘,从此不愿做书生
莫笑书生无胆识,敢叫天地惊沧海
自此之后,天下再无江南才子顾见一。
“老爷,这些就是这个月的账本了,请您过目。”
书房内,老家丁抱着几本厚重的账单放在陈铁龙的桌上。
“嗯。”
“老……老爷,少爷现在正跪在书房门口,您看……这……”
“让他跪着。”
“是……”
顾见一就这么跪在陈铁龙书房门口,一跪就是一整日,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显得苍白。
书房门外雷声大作,顾见一已经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了,就连腿上的麻木感也已经消失。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头脑晕眩。就连冰冷的雨珠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也没有感觉。
书房门终于打开,陈铁龙撑着一把伞走到顾见一身边。
“何苦呢?”他在顾见一面前蹲下。
“爹,你自小告诉我好男儿不练武,但偏偏您就是武人出生。咳咳咳……我一介文弱书生,尽管学识再怎么渊博,却也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咳咳……”
“傻孩子……”
陈铁龙眼角微微湿润,将顾见一搀扶起来,送进房间中,亲自为其换上棉袍保暖。
“其实,不让你练武是你父亲的遗愿。这江湖很乱,与其做个乐在逍遥,救世济民的侠客,不如当个官,做个商人来的实在。”
“你的那首诗我看了,文采还是那么优秀。难道你就愿意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做个一无所有的江湖武夫吗?”
“咳咳……嗯。”顾见一勉强说道,苍白的脸还是一如即往的坚定。
“大哥,你儿子跟你一样是个倔脾气。”陈铁龙欣慰地笑着说道,在顾见一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当年自己大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