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铁路火车跑起来噪音大不说还颠簸,不想后世那么平稳又噪音小。因为这条跌路每天都要跑好几趟往外地运煤,所以经常有附近村里的人趁黑天来捡那些从火车上掉下来的煤块。
这时候的煤供不应求得开条子不说,有条子一般庄稼人也不舍得买。按理来说这些煤捡了应该交到大队去,因为这都属于国家财产。索性附近大队的大队长和书记都是本村的,一般也不太管。就是有一点得晚上来捡,不能正大光明的大白天不给他们面子。所以来捡煤就成了附近村子里人们心照不宣的习惯。
从西山上回来以后先把背篓交给章母处理,一白天章程就在家整他家的小院子。他想把院子北边那片空地整出来,那一片整出来得有差不多四分地,不种点东西章程觉得浪费得很。不过现在这个大环境也就种点菜,种粮食是不可能的。
幸亏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时候研究野生植物和农作物什么的也需要下地,原主也是个下过地的,虽然干得不快倒也像模像样。
等到傍晚吃完饭以后三人提着破口袋就去捡煤去了,到了一看沿着铁路还真不少人。这时候正是农闲的时候,大人孩子没什么事的晚上来捡点煤回去等到冬天也能捡上一麻袋多,勤快的能见上两麻袋。冬天敲碎了以后加水拌上烧土(就是烧砖用的黏土,粘性特别大,老家这边叫烧土)烧火能用很长时间。加上冬天本来就没活再来捡些,基本上一个冬天的煤都尽够了。
等他们三个捡到实在看不见了这才就着月光往家走,走到村西头大老远就听见一个妇人尖着嗓子在哭。
“我不活了啊,好不容易攒了这十来年才给我家毛子攒够了盖房子的大梁和檩棒!全让你个赖子给我祸害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来来回回的都是这几句话。
石头一听这声音兴奋地拖着两个兄弟就往村里跑去。边跑还边说,“好像是跃进哥他妈,翟赖子是不是又干啥事了?这回听着秀婶子怪生气的呢。”
一会三人就跑到了近前,章程都不得不佩服石头对八卦的热情。三人一到近前章程和章扬站在原地没动,石头往人群里一钻不知道找谁打听消息去了。借着月光章程大略一看村里大部分村民这会都围在这看热闹呢,大队长和书记等几个大队干部站在旁边也没法劝。
中间的空地上秀婶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会就擤一下鼻子往地上一甩接着哭,翟大柱坐在家门口的碾子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也不说话。翟赖子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看他大哥翟大柱,也不说话。
看翟赖子这样秀婶子更生气了,转头又骂了起来“你个赖子,你个好心养着你!你这都二十好几了一天天也不上工也不干活,你说你往家拿过一粒米没有?在家吃干饭还不够,你还得往外都给我败活!我和你哥哥给你侄子置办这些容易吗?你一毛一根也卖,一分一根也卖!”
喘口气秀婶子又接着骂,“你爹娘死的早,你哥这都养了你十几年了。按说就是你十六七的时候把你分出去不管你,你都大小伙子能养活自己了我们不再管你也没人说我和你哥的不是!”
那头翟赖子应该是吃饱了,放下碗用袖子一擦嘴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反正钱我已经花了,我大侄子不是还没开始说媳妇吗,大不了你再跟我哥攒两年。”
这话一出秀婶子捶着地又哭上了,“你们大家伙都来听听他说的这还是人话不?我们家跃进都十六了,这一面说媳妇一面盖房子怎么不得一年吗?本来想着忙完秋就找人来先把房子给起来,这下可怎么办啊!我跟你说翟大柱,你到底让不让赖子分出去,你今天就给我个准话。这个家现在是有他没我!我没法跟他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翟大柱这会也抽完了手里的旱烟,往碾子上磕了磕烟袋锅沉着脸看着翟赖子,“行,明天找大队长和族长来家里一趟。分家!”
说完这句话翟大柱也没再说什么背着手,佝偻着腰转身往屋里去了。
看着这样的结局,村民们也都议论着散开准备回家睡觉去了。
章程和章扬正准备往家走的时候石头从后面追了上来。“我都打听清楚了,我跟你们说啊。听说是秀婶子和大柱叔给他儿子攒的木材都让赖子给卖了。据说卖的可便宜了,一块一根,一毛一根,有人给一分钱他也让人扛一根。平时跃进哥和大柱叔他们都不在家就赖子一个人在家,这都快卖完了也没人知道。”
听到这里章扬插嘴问道,“那秀婶子今天这是打哪听说的啊?”
“我听他们说好像是最近地里没什么活秀婶子今天就回了趟娘家,秀婶子她娘家那庄里有人从赖子这里买的檩棒,那家人还挺仁义给了一块钱呢!这事吧就让秀婶子他娘知道了,问她家里是不是有啥事都把给孩子备的檩棒买了,要是都时候檩棒不够从她大哥那先拉两根使着。”
石头说得兴奋一边比划一边又说起来,“结果秀婶子在娘家吃了晌饭也没多待就回来了。这回来一看才知道家里的木材都叫赖子给卖完了!”
“那秀婶子下晌(下晌就是下午)就回来了,咋大后晌(大后晌就是大晚上的意思)的才闹呢?”章程想了想才说。
“还能为啥,赖子知不道(知不道即不知道的意思)上哪扑腾到这大后晌才回来呗。”石头随口回一句,“他不是经常出去溜达吗?要说他也是个人才,这会不让到处溜达各村之间都有民兵巡逻吗不是?他也不知道从哪走,各个村都让他转悠遍了。”
听石头这么一说,章程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有这么回事。赖子原名叫翟来,他爹原来就是教书先生,他爹妈偏疼这个小儿子,从小跟他爹学写大字,好像还挺有学问的样子。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不一会就到家了。
“娘,我回来了。梅花睡了吗?”章程听章母屋里有动静,先跟章母招呼了一声然后去南屋放下捡回来的煤块,这才到井边去打水洗脸。
等章程洗完脸,章母也来了院子里。“村西刚才吵啥呢?我听着好多人都过去了。”
“没啥,秀婶子让大柱叔和赖子分家,明天村里且得闹呢!”说完又把赖子卖木材的事跟章母说了一下。
“唉,你秀婶子这些年也不容易,这才闹分家都算是仁义得了。赖子这孩子……”说完章母摇头回屋去了。
等章母回屋睡了,章程这才又端了盆回屋洗澡睡觉去了。
第二天还没等章程他们吃完早饭呢,就听着隔壁院子章小花喊人去翟大柱家看热闹了,听得章程真是汗的不行。虽然这时候因为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格外热衷于看各家的热闹,但真是没谁像章小花一样满村里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