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上。
连绵起伏的潮云山峰顶,彼此以吊桥相连。
在那处,偶可见有人仗剑而出,翩若惊鸿,踩着桥上铁索,忘情舞剑。
也有男女结伴而行,花前月下,撩骚谈情。
可以说,这幻华宗的内门,比外门要热闹的多,也更有人味。
幻指堂所在的峰顶,盘踞着一株奇树。
树顶触地,身躯拱弯而起,形成半个椭圆。
而幻指堂大殿,就坐落在这椭圆树身下。
六角蝾螈刚刚靠近,尚未在殿门前落地,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便从拱弯处跃起,带着飘零四散的星尘之光,一下去了蝾螈脊背。
面对夜真南,女孩礼也不施,笑嘻嘻道:“宗主可是为宣秀武那小子而来啊?”
“喔,原来是念雨,你不老实修行,坐树上干什么?”
“哎呀,宗主别岔开话题嘛,先回答人家。”
“呵,这直脾气……好吧,算是如此,莫非卓堂主已知本宗来意,所以让你前来引路?”
女孩咯咯直笑,满是灵气的大眼睛眨了眨,道:“宗主说对了一半。我师傅确是知道宗主来意,不过让我过来,却非为引路,而是阻拦。她说了,姓宣的小子她半点不喜欢,还请带去别处。”
“啊?”夜真南想不通:“卓堂主如何认识他的?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孩摇摇头,随后便跃跃欲试,要从蝾螈背上跳下去,临跳前,只留下一句。
“师傅只让我转告这些,至于其它,念雨便不晓得了。宗主,师傅的脾性,您是了解的。对于不喜欢之物,她只会快剑斩之。”
说毕,人已落下。
望着下方大殿,夜真南的脸上涌出一丝尴尬。
卓师妹的脾气……
还真是从未有过改变!
本师兄好容易来一次,你哪怕现个身出来见见啊!
真是没礼貌!
嗯,下次开会的时候,可得着重强调礼仪问题,不能就这么由着她胡来。
想着,挥下右手,六角蝾螈身子一偏,改了方向,去往玄门圣殿。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面对飞了半天,灌一肚子凉风正难受的宣秀武,夜真南摊着两手,把话说开。
“不是本宗没尽力,实在是那个娘们……呃,是师妹她有点琢磨不定,脾气时好时坏,总而言之,今番你运气不好。”
“那……卓玄尊什么时候脾气能好些?”宣秀武问。
“不好说。”卓真南摇头,“短则三五日,慢则两三年,视情况而定吧。”
他没好意思明说,是卓雨君下了死命,不愿收其为徒,只推说心情不佳。
可落在宣秀武耳朵里,就忍不住开始瞎想了。
众所周知,镇北侯世子想事情,尤其是跟女人有关的事情时,那总免不了夹带着自己独有的恶趣味。
“嘿,玄尊不愧是玄尊,就是不一样哈!”他挑挑眉毛,咧嘴拍下小楚肩膀,一脸猥琐。“寻常女子来了月事,最多情绪不稳定十天,她可好,竟能延续几年!就不怕贫血么?”
“咳咳。”
夜真南听着不像话,认为这位新入门的人才,也需要好好提升下品德。
最起码也得学会尊重长辈啊!
于是他训斥道:“不要胡言,卓师妹最多就经历过十三天,再说,我刚才掐指算过了,最近不是她日子……”
宣秀武、小楚吃惊看他,随后各自后退半步,一脸嫌弃。
宛若见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或者……恶心的人。
“你、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本宗只是恰好知道而已,你们不要多想!咳咳,总而言之,她是不会收你为徒的。这样吧,你再考虑下,是否愿成为本宗弟子。堂堂五大玄门之一的首席弟子荣誉,必然会声驰千里!机会难得,要知道,一旦拜本宗为师,本宗必然竭力助你修行!即便你六窍不开,本宗也有办法,让你学会两手绝技,从此独步具融境下!”
夜真南说的很诚恳,甚至都诱惑起来。
但很明显,名声与实力两样,皆不是宣秀武想要的。
“不了。”几乎不用过多思考,他立马回绝:“能留在幻华宗,小子已感激万分,至于修行的事,是万万不敢奢望的。这样吧,既然拜师不成,那就请宗主为小子寻一僻静处。小子愿用余生,好好的梳理咱幻华宗历史,并把其中重要的人和物,全部记录,而后出版成册,供世人阅读。”
出版成册……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如此一来,天下所有人,谁不知我青鞘剑神夜真南之名?!
“嗯,也好。”他强忍内心激动,面上故作清淡道:“不知你想把地方,选在何处?”
“随意……不过,若能接近幻指堂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夜真南思索下,忽的灵光一闪,有了个绝妙主意:“这样!我专为你设一堂口,名字就叫宗史堂!此堂,转为研究我玄门历史,而你,从此刻开始,便是我幻华宗第八堂首座了!”
“至于位置嘛……我记得幻指堂西侧,有座空置许久的文华楼,两者间仅有不足百米的吊桥相连,够近了吧?”
宣秀武连连点头:“可以可以!阁楼就阁楼,小子有一处栖身之所便成!”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唤人领你过去,顺便为你安排下起居。”
……
内门弟子廖子昂,领着宣秀武、小楚二人,顺着在云海中摇晃的吊桥,去往许久不曾去过的文华楼。
直到现如今,他也依然云里雾里,不明白身后这位看起来甚虚的少年,与宗主是什么关系!
初来乍到,便专为其开设一堂!
明明毫无修为,就可成为玄门正宗首座之一!
这这这……
亲儿子也就这待遇吧!
他铁定是私生子无疑了啊!
尤其身旁,还跟着一位太监伺候,其余首座都没这等待遇!
“廖兄?廖兄?!”
“啊?”廖子昂从思绪中回过神。“宣首座有何吩咐?”
宣秀武问道:“这个文华楼,以前是干什么的?住过什么人?”
“喔,它啊,好像从建成起,就只住过一人。据说那人是师公焦劭的私生子,在外头带回后,不敢让别人知晓存在,便独自为其建的阁楼。不过后来,还是被师奶发现了,那可真是好一通折腾啊!折腾完,师奶便回了娘家流月宗,纵使是师公归西那天,也没再回来。”
嗯,够狗血,若是把此段‘佳话’,也写入史中,定可大卖特卖!
想着这些,宣秀武又问:“那位私生子呢?还住里头吗?”
廖子昂摇头:“没有。自打师公去世,他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到如今,此楼只有一只灵狗守着。”
说着话,已走过吊桥,来了此峰。
没人打理的野草,疯长起来如有半人多高,引路廊道更是积满尘土。
“回头我叫仆役过来打扫。”
眼见宣秀武皱眉捂鼻,神色大为厌恶,廖子昂唯恐这位‘私生子’发飙,急忙补救。
“保证让此地焕然一新!”
宣秀武瞅着灰尘中几道梅花脚印,以及廊下随处可见的粪便,问道:“那条什么灵狗,能不能赶出去?”
“既是首座吩咐,自然可以。不过那灵物神出鬼没,不大好抓。”
“小楚,撵狗的事就交给你了,遇到别客气,使劲揍!揍一回,它肯定不敢再留下。”
“是,殿下!”
宣秀武眼睛一瞪:“别叫我殿下,要叫我首座大人!”
蹬鼻子上脸,显然也是侯世子的拿手绝活,且运用起来炉火纯青。
小楚暗骂自己真蠢,忘记世子还有这个嗜好,连连躬身:“是,首座大人!”
“嗯。”宣秀武心满意足继续向前去。
阁楼的门是锁着的。
门前石阶长满了狗尿苔。
两旁木柱上,更是骚气冲天,有真的狗尿。
廖子昂将门锁打开,刚推门,灰尘肆意洒下,呛的仨人咳嗽不断。
好容易尘埃落定,里头场景,更是让人恶心犯呕。
鸡骨、兔骨,以及各类鸟羽兽毛散落在地,气味那叫一个难闻。
眼尖的小楚,更是注意到里头,有不少圆状黑褐的狗屎,不由大为惊奇:“难怪是灵狗!正常的狗,还真没有玩自己屎的!世子……哦不,首座大人您快看,它团的还挺圆!”
“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一泡狗屎,也好意思让本座看!”
宣秀武骂了句,后退而出。
“赶紧找人来打扫!不收拾出来,怎么住人?!”
他本意是训斥小楚,但廖子昂听了,却以为是在针对自己,吓得赶紧点头:“是是,是子昂安排不周!我这便去叫仆役,保证不消一个时辰,就把此处收拾干净。”
说完,也不敢去看对方,急匆匆顺来路跑去。
“世子就是世子,到哪都受人尊重!外界皆传玄门正宗,便是皇室也不放在眼里,现如今看来,还是世子您有手段呐!”
望着其离开背影,小楚感慨万千。
“哼,那是当然!”宣秀武臭屁的一扬下巴。“走!”
“哎?世子您要去哪?”
“废话!给老婆下药去!”
小楚一呆:“可您不是刚来嘛!要不要这么急……”
“你还没瞅见吗?这地穷的可怜!还不赶紧把事情办完回去,莫非你还真打算青灯古佛,留下过苦日子呐?!”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廊道,步入满满杂草的庭院。
通往幻指堂的吊桥,该是许久没人走了。木板损坏严重,铁链也锈迹斑斑。
宣秀武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哆里哆嗦抓着铁链,没敢去踩木板,而是踩着板下铁索,一点一点向前噌。
跟在后头的小楚,望着这幕,由衷道:“世子您为了公主,竟甘愿涉险!要知道您平日里,就连马都不敢骑,唯恐被其所伤!公主要是知道,定会为此感动的!”
“屁!”
走前头的宣秀武忍不住骂起来。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在后头瞅好!若有什么意外,可得把本世子抓住了!该死的,方才忘了尿尿,这一走,怎么就有点控制不住!”
两人缓缓向前噌,走了三十来米,桥上的木板才看起来结实些。
宣秀武松口气,快速一步踏上木板,随后解开裤带,冲着下方云海,就滋了起来。
尽管小楚也被吓得脸色发白,但一见世子撒尿,长久养成的习惯,令他下意识脱口称赞:“强!世子此次,可谓打破了侯爷记录,少说也得有个八米开外!传回去,估计满营将士们,都得以世子为尊了!”
“那是!老爹不成,宣秀文更不成!论斗远,他不是本世子对手!什么抗敌统帅,我一点也不在意!分分钟,就用尿把他滋醒,让他少做袭位大梦!”
尿完,踩着木板向前去,不消片刻,已来在吊桥尽头。
弯拱巨树,从近距离看更显惊人。
一朵朵连成片的赤红小花,在树皮间绽放,风一起,花瓣飘的漫空都是,好看极了。
宣秀武正抬头看景,身后小楚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急忙靠近,伸手碰了碰他。
“世子,您快看!那边有个合您口味的!”
“嗯?什么?”
宣秀武不知在别人眼中,自己到底有什么口味,不过顺其所指方向,立马就明白了。
右侧十米处,有座凉亭。
凉亭一半在峰,一半凌空,仿佛随时会倾倒掉下。
而此时内里,正有一男一女坐在凉亭边缘,各自把双腿凌空搭着。
那场面,瞅着都为他们揪一把汗!
目光落上女子之身,宣秀武眼睛都直了。
我草!
好大!
宣秀武下意识吩咐小楚:“快!打听打听,问问是哪家姑娘,什么价位!”
“世子……”小楚无语道:“您忘了,这儿不是娼馆!咱们在玄门正宗呐!”
“啊……对对对。走,咱们过去,问问她有没有出台兴趣。”
二人缓步靠近。
于此同时,那边男女的谈话声,也传了过来。
“师妹,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啊~三师兄,你好文艺噢!人家好欣赏你的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