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内疫情的逐渐好转,大多数企业都陆续恢复到正常的运营状态了。茉悉所供职的公司总部在上海,她是常驻在分公司的执行总裁,疫情过后复工总部那边有很多工作需要她亲自过去主持,于是她做足了防疫准备,带上最简便的行李,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飞上海。
落地上海浦东机场的时候是4月1日的凌晨,因为只带了一个登机箱和一个背包不需要托运,所以茉悉比同航班的人都更快到达机场出口排队填单子、预检、采样,等待被按照上海的防疫级别分批安排到去隔离点的大巴。
排在茉悉前面的是早先从香港抵达航班的一众乘客,老远就看他们好像闹哄哄的样子,走近些竟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是人群中众人为之激动兴奋的焦点,Waiting。
茉悉所在的位置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个左后侧模糊的背影,Waiting穿了一件灰色的休闲帽衫,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白色的口罩,还有就是跟茉悉一样只拿了一件简单的行李和一只黑色的背包。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能够偶遇Waiting而感到幸运爆棚,只有茉悉处之泰然,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有些人是注定要相遇的,或早或晚而已,而她所要做到的,就是不辜负每一次相遇,让它们都开出花来。
茉悉听到排在前面的两位年长的女士在用粤语低声谈论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看上去也并不像是Waiting的粉丝,于是凑上前去向她们问询是否知晓隔离点是如何分配的:
“唔好意思呀,我想请问下,你们知隔离啲系点派嘅咩?(m4 hou2 ji3 si1 aa1, ngo5 soeng2 cing2 man6 haa6, nei5 mun4 zi1 gaak3 lei4 di1 hai6 dim2 paai3 ge3 me1?)”
原本茉悉还担心她们会听不懂她讲的三脚猫粤语,没想到其中那位胖胖的女士非常热情地回答了她:“我哋都唔确定,据讲系按暂住地派。(ngo5 dei2 dou1 m4 kok3 ding6, geoi3 gong2 hai6 on3 zaam6 zyu6 dei6 paai3.)”
“多得你嘅帮助,好多谢你。(do1 dak1 nei5 ge3 bong1 zo6, hou2 do1 ze6 nei5.)”茉悉向两位女士点头致谢,心里想着宁可信其有,假设隔离点真的是按暂住地分配的话,一会儿填表的时候只需要填写跟Waiting相近的地址就大概率会被分到同一个隔离点。
大家都知道Waiting接下来要到横店进组拍戏,于是茉悉便在地图上找了一家从上海到横店必经的五星级酒店作为自己的暂住地填写在调查表格上。
不知道是小计谋起了作用,还是天意如此,茉悉果然被分到了跟Waiting同一辆大巴车,即将开往上海距离浙江省界最近的隔离点。
排队上车的时候,茉悉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眼看着队伍前面的Waiting礼貌地让随行的工作人员还有其他人都先行上车。因为大巴车是核定人数,没有多余的座位,而茉悉又是独自一人,等到她上车的时候,车上只剩下最前排的双人座了,于是茉悉规矩地坐在了靠窗的一侧,将过道一侧的座位留给后来人——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Waiting无他。
Waiting还没上车,茉悉仿佛已经听到包括自己在内全车人紧张又欢愉的心跳声了。Waiting的工作人员从后排站起来嘱咐大家:
“一会儿Waiting上车之后还希望大家保持安静,不要拍照,咱们避免影响公共秩序哦!”
一直到快要发车了,Waiting才上车,这个期间茉悉暗自在心中演练了很多次却也没能最终确定下来要跟Waiting说点什么才好。
Waiting上车之后,用眼神和手势跟欣喜的大家打了招呼,又指了指茉悉旁边的空位,似是询问茉悉,也似是询问大家:“那我就坐在这里啦?”
有人小声地唏嘘,也有人小声地起哄,只有茉悉故作镇定地脱口而出:
“好嘢,我真系太开心啦!(hou2 je5, ngo5 zan1 hai6 taai3 hoi1 sam1 laa1)”
之所以说粤语,一来是为了增加跟Waiting之间的亲近感,二来是希望借此机会实战演练下自己的粤语交流技能。
听到茉悉说粤语,原本看上去有些疲累的Waiting果然打开了话匣子:“你系香港人定广东人?(nei5 hai6 hoeng1 gong2 jan4 ding6 gwong2 dung1 jan4)”
“都唔系,我只系想同你讲粤语啫。(dou1 m4 hai6, ngo5 zi2 hai6 soeng2 tung4 nei5 gong2 jyut6 jyu5 ze6.)”茉悉给了Waiting一个笑意盈盈的眼神。
Waiting也咯咯地笑着说:“你好特别呀!(nei5 hou2 dak6 bit6 aa1.)”
然后茉悉就没有再说话了,而是听着耳机里恩雅(Enya Brennan)的专辑《A Day Without Rain(雨过天晴)》闭目养神,肆意浪费着与Waiting咫尺之隔的宝贵时光。
并不是因为茉悉笃定了与Waiting的来日方长,而是她始终认为所有高价值且令人愉悦的关系都应该建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之上,今天的她尚不能以平等的身份站在Waiting身旁,那么一切的交流在她眼中都是低价值无意义的高攀。
夜已经很深了,大巴车很快便陷入了沉静的睡意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距离目的地也只剩下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了,一旁的Waiting好像也是刚睡醒,睁着一双闪着光的明亮眼眸在认真刷着微博,即便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依然英气逼人。
茉悉从手包里拿出了两张名片和一支笔,轻轻碰了碰Waiting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能帮我签个名吗?”
这次是标准的普通话,足以证明之前的确是为了跟Waiting说粤语而说粤语。
Waiting看了看名片上茉悉的名字,若有所思了片刻,然后提笔写下了他自己的名字。
当他把签好名的名片递回给茉悉的时候,茉悉只拿回了上面的一张,下面的一张仍然留在Waiting的手上,她说:“这是我的名片,请惠存。来日可期。”
可能是因为被口罩遮住了容颜,让姿色平平的茉悉反倒大胆了起来,在光芒万丈的Waiting面前竟也能不卑不亢地耍起酷来。不管这酷耍得有多拙劣,至少是她从未尝试过的突破。
很多时候,当你觉得生活突然“雨过天晴”,或许就是你冲破了自身束缚的时候。所谓的来日可期,不过是伴随阵痛的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