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毕竟不是一件动动嘴皮子的小事,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先搞定黎若宸的父母。
这可想而知的攻坚战,茉悉自然不会让他独自面对。
于是两个人约在了周五晚上大家都比较放松的时间一起去家里见他父母。
虽然一路上黎若宸一直在说一些让她宽心的话,但是茉悉心中的紧张与不安仍然无法消减,因为她只知道必然会被反对,却不知道会是何种程度的反对以及自己是否能够招架得住。
临进门,见茉悉还是有些恍惚,黎若宸握紧了她的手,坚定地说:“别担心,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坚持要做的事,他们都不会阻拦的。”
是管家开的门,在得知他们的的来意之后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会客厅,黎父黎母刚好在喝茶。
“爸,妈,我跟阿茉准备结婚了。”黎若宸开门见山。
黎母听见他这么说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并未作声。倒是一直不露声色的黎嘉盛——这位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若宸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从你邮箱发出的那封邮件,是我授意你妈妈专门找人做的。”
“爸,您怎么可以这样!”黎若宸惊诧地看着父亲,完全想不到这个一直被他视为榜样的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也会做出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事。
“陆氏与咱们门当户对,菁媛又对你一往情深,我们只是在帮你做正确的选择!”
显然,黎嘉盛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顾及茉悉的存在,仿佛只要一走进这所房子,茉悉就完全隐身了一般。
可怜她是个多么自尊自爱的女子,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却无力为自己辩驳半分,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羞耻席卷而来将她吞没。
“那如果我一定要娶她呢?”黎若宸不想再废话,强行把茉悉拽进黎嘉盛的视线,咬牙切齿地问。
“那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黎嘉盛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上的波动,但说出口的话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茉悉明显感觉到黎若宸握着她的手颤动了一下,而她根本也没有料想到黎嘉盛会说出这番话,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
“伯父,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小人物,甚至不配站在这里跟您说话,但我和若宸真心相爱也是铁打的事实,不曾想会给你们带来如此难以承受的困扰,所以我必须要跟您和伯母说声抱歉。”茉悉边说边面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茉!”
黎若宸刚想去阻拦她的动作,却被她狠狠推开了。
“今天我就把若宸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们吧!”茉悉强忍住泪水说完这句话,转身往门外跑去。
听到黎若宸追出来的声音,她立即喝止:“不要过来!”
“阿茉!你有什么权力替我做决定?”黎若宸哽咽着立在茉悉身后。
“我不是在替你做决定,是在替我自己做决定。跟你在一起实在太累了,如果你希望我幸福,就请放手吧!”
茉悉终于说了她忍心说出口的最绝情的话,然后决绝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会令她丧失自我的宅邸。
她强撑着身体回到自己的公寓,踉跄着蜷缩进那个经常为她编织绮丽梦境的船型浴缸,打开冷水阀门,让刺骨的寒凉迅速蔓延至全身和大脑。
为什么你会妄想与黎若宸修成正果?你以为你是谁?
茉悉不断地在心中拷问自己,直到身体开始产生灼烧的感觉,才肯从浴缸里面爬出来,湿漉漉地钻进厚重的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被一阵狂乱的砸门声惊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拖着滚烫而沉重的身体挪步到门边打开了门。
“阿茉!”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于是茉悉努力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来人的模样,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向她压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酒气。
不知为何,酒精的气息反倒让茉悉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找出手机拨通了陆菁媛的电话:
“你快点来我这里!”
报完地址,茉悉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当陆菁媛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和胡乱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醉酒、一个高烧。
情急之下她只好叫来救护车将俩人都送到医院诊治。
护士把茉悉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又给她扎了退烧针,很快便促使她恢复了意识;而黎若宸虽然服用了解酒药,但依然睡得昏沉。
“陆总,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茉悉看着面无表情的陆菁媛,虚弱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酸楚,“你带若宸回家吧,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你们怎么了?”陆菁媛眉梢微挑,冷冷地问。
茉悉沉默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给出答案:“我们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步履蹒跚地朝着医院的出口走去,不想在伤心之地多停留哪怕一秒。
可是由于身体极度虚弱,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的一段走廊,她竟走了足足十几分钟。每向前迈出一步,她就更远离他一分,这种失去的感觉就像门外的黑暗一样缓慢而又无可抑制地将她吞噬。直到自动感应门从身后合上,自己的身体彻底融进浑浊的夜幕之中,茉悉才清醒地意识到曾经那段被奉为信仰的爱情,不过是少不经事的南柯一梦,梦醒了,一切终将回到原点。
她这样想着,无声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倾泻而下,顺着脸颊滑落进衣服里,很快便沾湿了一片。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茉悉慌乱地擦干眼泪接了起来,听筒那头是韩冰颖不紧不慢的声音:
“明天有空吗?陪我逛街买套礼服吧,下星期要参加个婚礼。”
听到婚礼两个字茉悉周身一颤,眼眶中的泪水再次呼之欲出。
“好。”她竭力压制自己心中汹涌的悲伤,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在韩冰颖并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那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好,明早见。”
茉悉迅速挂断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阴凉潮湿的空气,顺带着把所有令人窒息的酸楚也统统吸进肺里,消化于无形。
如果此生注定是爱而不得的宿命,那就不要爱了吧。
这一刻她仿佛清晰地听见心门上锁的声音,是那种锁链交叠相扣的声音,沉重而又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