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宸和茉悉是高中同学。
一个是任性潇洒目空一切的富家公子,一个是常鳞凡介平淡无奇的普通女孩。
最初他们全部的交集仅仅是,每当茉悉遇到做不来的力气活儿,总会有黎若宸适时出现帮她摆平。两个人的交流也始终非常浅淡。他帮忙,她感谢,见面相视一笑,就是他们全部的交情了。
但总有些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乱,班级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地围绕他们两人展开。
其中最普遍的说法是,茉悉装柔弱蛊惑黎若宸。
也难怪,黎若宸样貌出众个性鲜明,被很多情窦初开的女孩觊觎;而茉悉太容易被淹没在人群之中,没理由可以跟黎若宸走在一起。
茉悉也不是没有耳闻这些流言,为了耳根清净,她开始刻意避开黎若宸,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每天除了上课、做作业,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画画。
直到有天自习课,作为学习委员的茉悉负责监督大家做作业。她看到教室后排几个平时就不怎么守纪律的女同学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就提醒她们:
“后面的同学不要说话了,今天的数学作业下课就要交,你们写完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当时班级里最不安分的那个女孩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天天在那装什么正经,你暗恋黎若宸谁不知道呀,还想尽办法勾引他,恶不恶心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控诉,茉悉又羞又气,只能尽力反驳:“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女孩走到茉悉身旁,把一张纸拍到她面前,“这是不是你画的?你不喜欢他你画他干嘛?”
茉悉被说得一头雾水,拿起那张画看了看,原来是新生报到那天随手画的人物素描。她顿时百口莫辩,委屈的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大家不要再妄加揣测了,茉悉没有做错任何事,至于这幅画,”黎若宸又在这个关键时刻站了出来,把画拿到自己手中,“既然画的是我,那我收藏了,大家继续自习吧。”
挑事的女孩非常震惊地看着黎若宸,倒也再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权当自找没趣,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所有旁观者也都非常识趣地回归缄默,整个教室忽然之间变得异常安静。
安静到茉悉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也许,是黎若宸让她心动了吧?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她就立刻感到羞愧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和黎若宸根本就是两个平行时空的生物,永远都不该有交集。
这个时候,茉悉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是黎若宸:
“你画得很好,我可以收藏吧?”
她突然很慌乱,不知该如何回复,只好看向他微微点头。
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们两个人便开始很默契地对彼此敬而远之,虽然至少从茉悉的内心来看并不希望如此。
她会渴望看到他,渴望感知他的一切。
但日子还是这样相安无事地飞逝了,很快所有人都即将面临高二分班的选择,要么学文、要么学理、要么学艺术。
茉悉虽然热爱画画,但父母都是最底层的工薪阶级,使她无法选择花费高昂的艺术之路。好在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学文化课也不吃亏。只是在决定选文还是选理的时候,她存了点小私心,因为黎若宸理科成绩特别差,为了能有机会跟他分到一起,她放弃了自己擅长的理科而选择了文科。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黎若宸竟然被分到了艺考特训班。
彼时17岁的黎若宸还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喜欢”,他只知道自己之所以去学画画,是因为笃定了茉悉会被分到艺考特训班,这样他就可以借由同学的身份跟她多一些相处;他只知道每天都能看见茉悉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她努力学习、认真画画的样子也会给他带来满满的元气。
可是分班结果一公布,他就傻了眼,一想到今后不能常常相见,他的心情特别沮丧。
但是他同样非常清楚的是,即使茉悉不在艺考特训班,她对绘画的热爱也不会轻易湮灭。于是他化失落为动力,用一整个暑假的时间完成了素描一级考试。
新学期开学,每个人分别去新班级报到,茉悉在文科1班,而黎若宸即将要入读的美术方向艺考特训班则在另外一栋独立的教学楼,与主教学楼之间隔着一个大操场,平时互不影响。
所以只有在集体课间操的时候茉悉才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看到黎若宸的身影,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将他从内心中磨灭,反倒更加难以割舍。
就这样又过了些日子,一天放学时正赶上下暴雨,茉悉和几个同样没带伞的同学在校门口等雨停,黎若宸刚好经过看到她,心中冒出微妙的欢喜,上前问道:“茉悉,咱们顺路,跟我一起走吧?”
茉悉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点了点头:“好吧,谢谢你。”
她实在不想错过任何一次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黎若宸家的司机把车开到门口,让他们得以避免被雨水打湿。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各自拘谨地目视前方。
“你家住在哪里?”眼看车已经开出很远,黎若宸不得不开口询问。
茉悉忍俊不禁道:“你不是说咱们顺路嘛?”
“我是怕你同学误会……”
看到黎若宸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茉悉赶忙报出了一串地址化解尴尬。
又过了半晌,黎若宸试探着问茉悉:“你那么爱画画,为什么不去艺考班?”
“艺考花费太高,有些负担不起。”茉悉索性坦率直言,“还有就是,我以为你会去文科班。”
既然很在意他、很想念他,就不需要藏着掖着。坦诚、真实,这也正是茉悉最难能可贵之处。
“那你呢?为什么学画画了呢?”她不等黎若宸完全消化,便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并惴惴不安地等他的答案。
“因为你呀。”他看着她,轻声说。
暴雨过后的霞光刚好透过车窗洒在他们的脸上,暖暖的闪闪发光,就像彩虹一样。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个时候的感情纯粹到,不必牵手、不必相拥,也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对方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温暖。
也正是这样无可替代的纯粹,让多年之后远隔重洋的两人,心心念念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