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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后会有期

随着国内疫情的逐渐好转,大多数企业都恢复到正常的运营状态了,原本只打算在总部待一周的茉悉也因为撞上了公司成立17周年大型营销活动而不得不留在上海主持大局。供应链部门甚至还召集了中国境内各大合作院校代表处的负责人一起来参加公司的周年庆酒会,想借此机会与国外院校深入研讨疫情期间留学申请的方针措施,也便于收集来自校方的第一手政策资讯,在线分享给未来有留学需求或者已经在海外就读的学子们。

而茉悉作为线下留学事业部的执行总裁,理所当然要代表公司在酒会上发言,因为不确定是否会有外籍嘉宾到场,茉悉还额外准备了一份英文讲稿。

酒会设在公司附近的希尔顿酒店顶层至尊商务宴会厅,茉悉着一袭荷叶边及膝小黑裙,外搭一件FENDI缎子白小西服,脚上蹬一双CHRISTIAN LOUBOUTIN七公分黑色高跟鞋,齐肩的黑色短发,淡雅精致的妆容,气定神闲地穿过人群走上中央圆台,拿起麦克风,见到嘉宾席上的西方面孔,立即将腹稿切换成中英双语模式:

“Hello, everyone. Thank you very much for coming. I’m Mercy, the Executive President of overseas study offline business division of HZ Group. It's a great pleasure to be here with all of you to discuss how to recruit and serve students during the epidemic situation.(大家好,非常感谢各位的到来。我是HZ集团线下留学事业部执行总裁茉悉,很高兴能够与大家相聚在这里,共同商讨如何做好疫情期间的招生及学生服务工作。)”

开场致辞完毕,茉悉举起香槟酒杯对所有来宾说:“Hope you all have a good time, cheers!(希望大家玩得愉快,干杯!)”

虽说茉悉从装扮到举止都非常得体,但她不漂亮、不出挑,早就习惯了聚光灯在自己身上转瞬即逝的停留,于是履行完职责她便默默地坐到一旁,用目光搜寻需要亲自出面应酬的对象。

而在茉悉视线盲区的人群中倒是有一双眼睛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那就是作为投资方代表出席的黎氏集团新任CEO,黎若宸。

因为他不确定眼前这个叫茉悉的女子是否正是当年那个令他又爱又恨至今无法释怀的心口朱砂,感觉从眉眼到声音都像极了,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她重逢,好似梦境一般虚无缥缈。

十年来,他恨过她,但早已释怀,他不是没有打听过她的消息,只是音信全无。所以当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反倒觉得不真实,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呆立在那里良久,不知道该不该贸然上前跟她打招呼。

正在这时,茉悉的手机响了。

于是,当她从黎若宸的身旁匆匆走过准备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接听电话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非常熟悉的呼唤:

“阿茉!”

她循着声音转头望过去,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黎若宸。

他没什么变化,炭色的眉,细长深邃的眼,高高瘦瘦,只是西装笔挺、分外英俊。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把她拉回了现实。

其实黎若宸也只是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她从前常用的小名,没想到她真的回头了,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于是两个人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遥遥相望了片刻,茉悉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便拐出宴会厅接听电话去了。

电话是正在日本出差的大老板打来的,嘱咐她一定要招待好从香港来的合作伙伴,为接下来在香港设立办事处做足铺垫。

茉悉满口应和,事实上心乱如麻,于是匆匆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躲进了洗手间。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顾不得弄花了妆,只想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可是剧烈的心跳告诉她,尽管相隔十年,黎若宸仍是那个霸占了她整个青春的少年。

他和她是高中的同班同学,那个时候的黎若宸也曾像一缕光照进过茉悉的生命;然而随着高中第三年他被父亲强行送去英国念书,懵懂的感情戛然而止,她的青春却从此黯然失色,再无人及他分毫。就连今天的Waiting也不过是恰好有着同他相似的明媚笑容,才成功地拯救了茉悉。

当心情稍稍平复,茉悉重新补了个妆,准备应老板的嘱托回去跟香港来的合作伙伴应酬寒暄。

哪成想,刚一走出洗手间的大门,就看到黎若宸站在宴会厅的门口望着她的方向,微微的笑。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黎若宸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淡定从容,内心却极其迫切地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位故人,了解他们彼此分离的十年。

但是茉悉却只想要快些逃离这个令她无法呼吸的境地,于是不容分说地拒绝:“不好意思,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改天吧。”

说完便又匆匆地隐入人群之中。

黎若宸看着茉悉硬生生抛来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阵恍惚,仿佛他们十年前的交集只是南柯一梦。也对,十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唯一留存至今的也大概只有记忆而已吧。

黎若宸失落的神色,被一旁同为投资方代表的陆氏集团千金陆菁媛看在眼里,她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是她吧?”

十年前,陆菁媛刚入读剑桥大学建筑学专业本科预备班,黎若宸则是当年Summer School(夏校)的交换留学生,他们是在学校组织参观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时候认识的。

当时黎若宸兴致勃勃地四处拍照,而陆菁媛则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着教堂建筑结构的对比参数,不知不觉中就被大部队落下来了。

当空旷的教堂正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陆菁媛才发觉应该联络带队人回归集体了,可是她的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了,于是只好用英文询问一旁的陌生面孔:

“你好同学,手机可以借用下吗,我联络一下领队,不知道大家走到哪了。”

黎若宸很礼貌地把手机递给她。那是她第一次在他的屏保里见到茉悉。

照片中的茉悉眼神澄澈、乖巧素净,虽然从未谋面,却让她印象深刻。

所以尽管相隔十年,她依然可以清晰辨认。

“我有些累了,先走了。”黎若宸没有正面回答她,跟助理交代了几句就意兴阑珊地离开了现场。

而此时的茉悉也正隔着人群关注着他们,敷衍着身边的觥筹交错。

她也认出了陆菁媛,国内赫赫有名的新锐画家、建筑设计师,因其财团千金、剑桥博士的身份而在艺术圈内备受瞩目。从小喜爱艺术的茉悉还曾经关注过她的微博,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把茉悉梦寐以求的人生给活成现实。

如今见到本尊,甚至是与黎若宸并肩而立、眼含深情的本尊,让茉悉更是愈加意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

果然,她拼尽全力无法企及的,总有人咫尺之间触手可得。

正当茉悉黯然神伤的时候,场控的工作人员过来跟她耳语说香港来的合作伙伴一行两人想要多呆两天,以便深入洽谈未来的合作细节,问茉悉怎么安排。

茉悉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去和老板特别嘱咐的香港合作伙伴打招呼,通过询问工作人员得知,他们一行是一位市场总监搭配一位助理的组合,市场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香港男人名叫Michael Chan,不太会说普通话,助理是二十多岁的福建男孩,言谈举止略显稚嫩。

这种情况如果能由茉悉出面跟Michael Chan直接无障碍沟通显然是最好,但是茉悉刚学了粤语才不到一个月而已,实在不敢轻易尝试粤语交流,只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工作人员将茉悉引到Michael Chan身边,对他的助理说:“我们Mercy总过来了,你们聊。”

茉悉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Welcome to you!(欢迎你们!)”

然后礼貌地与Michael Chan握手,用发音郑重的粤语说道:“陈总您好,我粤语讲得唔系好好,希望您唔好介意。(can4 zung2 nei5 hou2, ngo5 jyut6 jyu5 gong2 dak1 m4 hai6 hou2 hou2, hei1 mong6 nei5 m4 hou2 gaai3 ji3.)”

这样一来,Michael Chan一方面能够充分感受到被额外重视,另一方面又不会因为茉悉粤语讲得不好而产生负面评价。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便成了茉悉在Michael Chan的“指导”下更正粤语发音,两人相谈甚欢。

聊天的间隙茉悉让助理拟好了Michael Chan一行未来两天的行程安排,并用磕磕绊绊的粤语向他们做了描述,得到了两人的认同。

酒会结束后,茉悉同到场的嘉宾们一一道别,也终于有机会跟陆菁媛相视而立、恭敬寒暄:

“感谢陆总今天的莅临,我一直是您的粉丝,今天有幸见到真人果然不同凡响、绝代佳人!”

“您过誉了。”陆菁媛淡然一笑,心里想如果黎若宸当初爱的是茉悉的干净纯粹,那么如今这个周身布满生存烙印的世俗女子,将再也不是他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于是,几乎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陆菁媛拍了拍茉悉的胳膊,扔下一句:“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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