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灯火通明,不少高门大户人家门前都挂着橘红色的灯笼,除夕之夜,家家都洋溢着甜美的笑声。
即使街道上飘着雪花,却冻不住人们一年到头最开心的时光。
此时的皇宫内,与长安城相比更加繁华,金銮殿中不少妃子齐聚一堂,舞女们也相继助兴。
而冷宫,则与这恰恰相反。
在红木长廊上,梨花木制成的摇椅上,半倚一位女子,她面容苍白憔悴,唇瓣也泛着白色,甚至有种大病初愈却奄奄一息的模样。
魅意天成的桃花眼中似乎闪烁着无望与怜悯,一袭素白色的衣裙更添几分萧瑟冷清,似乎与这雪花融为一体。
“踏,踏,踏。”靴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给这冷冷清清的宫殿带来了一丝生气,消瘦的绝美女子抬眸,琉璃般的双眸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恨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惊鸿,只要你承认你与西凉三皇子串通谋反,并在这协议书上印上手印,朕就放了你,怎么样?”
身着明黄色龙装的男人走至女子旁边,微微弯腰与其对视,语气一如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九王殿下。
沈惊鸿淡淡勾唇,苍白干裂的唇中只吐出一句话:“本宫没有起兵造反,休想污蔑与我。”一字一顿的的一句话,也成功的让对面的男人脸色冷了下来。
“沈惊鸿!你还真是不识好歹!”北泽闵瞬间阴沉着脸,阴狠的目光盯着沈惊鸿,原本背在身后的大手立刻紧紧的捏住沈惊鸿的下巴。
但是片刻之后,他似乎又觉得这样是不妥的,手上的力度也送了一点儿:
“朕的皇后,朕的惊鸿……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了,你依旧是那个立于云巅之上的惊世天才,依旧是北月的帝师,北月的……皇后娘娘。”
北泽闵轻柔的说到,手上的力度也渐渐小了,那双原本盛满野心的眸中此刻宛如化为一汪春水,温柔的似是要腻死人。
“北泽闵,我说了,我没有联合慕容子靖谋反,沈家也是冤枉的!”沈惊鸿的声音加了一点儿力度,尤其是说到“沈家”两个字,原本薄凉的眸中也溢上了点点的痛苦。
她看面前男人的目光冷淡又刻骨,酝酿在目光深处的是蚀骨的仇恨以及痛苦。为什么她辛辛苦苦辅佐了九年的男人如今却如此对她?
恍惚间,她似乎透过面前这个暴虐的君王看见了九年前那个她一眼惊鸿的男人。那时候她十九岁,正值豆蔻年华,常年不参与贵族的活动,那次还是她第一次参与。
那是在一次拍卖会上,她的房间与他的刚好是对面,拍卖开始的时候,面前的幕布一拉,她清楚的看见对面的少年郎对她温柔一笑。
于是,留在年少青春里的最温柔的笑容,便成了她助他步步登天的理由,也成为了那次她不顾一切冲入火海救下他而筋脉全断的执着。
没人知道当太医叹息着说出那句:这姑娘经脉奇佳,若不是这场火……她有多么痛苦,她从小被父亲悉心教导,读遍天下圣贤书,励志从军,而如今,一切都已经是镜花水月,她却半分不悔。
但也是因为那一次火海的舍命相救,她终身成疾,根本凝炼不起内力,身子孱弱,甚至接受不了酷夏与隆冬的天气而常常心口绞痛。
沈惊鸿的一辈子,对她好的人很多,对她真心好的人寥寥无几,因为太过在意会失去,所以她会拼了命的给对她好的人一切好东西。
他说他是当朝九王,他想做君王,那好,她入朝为官,成了名满天下的良臣,助他步步高升。
他说他想做一个好夫君,想对她一人情之所钟,那好,二十岁那年她嫁与他,从万人艳羡的九王妃妃到后宫之主。
她为了他能成功登基,不知手染多少人命,不知出了多少计谋屠杀了多少国家。
但是她不后悔,因为她爱的男人需要这一切。
可是现在呢……
明明是北泽闵让她去与私交较深的慕容子靖借兵,并且带回长安城,一起策划攻打南莞。
她听从他的话,借兵带回,却被长安城内的百姓认为是要造反屠城,她慌忙解释,并且要西凉的军队退到十里之外,她自己准备先进城去找北泽闵商议,然而听到的便是……
“奉天国诏,皇帝诏曰:当朝帝师沈惊鸿联合西凉军队,意欲谋反,屠杀我北月皇都,伤害云云百姓,罪孽深重,剥去帝师一职,收回皇后之名,打入冷宫,择日再议!”
那一刻……她的心,是死的。
回首这一切,还真是当年恻隐一瞬,害了她沈家几百口人命啊!
“惊鸿姐姐,你怎得如此不听圣上的话呢?”一袭粉纱裙的女子一蹦一跳的走进了冷宫,面容如江南女子,生的温婉柔艳,像个小公主一样甜美天真。
只是一举一动虽然都极力的装着大方,并且刻意的模仿沈惊鸿身上那种淡而自冷灼而自华的气质,但却都有些小家子气,丝毫没有增加自身的素养。
只是这个身影却让沈惊鸿琉璃的眼眸狠狠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款款而来扑进北泽闵怀中的小姑娘:“鸢梦……”
“陛下,让我来吧,万一皇后姐姐念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被我说动了呢~”鸢梦笑嘻嘻的在北泽闵怀里撒娇道。
北泽闵脸色缓了缓,对怀里女子点头应允,宠溺道:“好,朕依你便是。”接着,晦暗不明的目光看了沈惊鸿一眼,语气生硬的说到:“沈惊鸿,若敢伤了梦儿一丝一毫,别怪朕不客气!”
语毕,离开了冷清萧条的冷宫,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沈惊鸿一眼。
北泽闵走后,鸢梦才露出原本的面目,她唇角的渐渐笑容狰狞又憎恶,盯着沈惊鸿病态却依旧美艳的脸庞,素白的手高高的扬起,毫不留情的扇了沈惊鸿一个响亮的巴掌!
“呃……”沈惊鸿苍白的左颊被扇到了一侧,左脸上也瞬间红肿起来,刺目鲜艳的血丝,从唇角边流下来。只是她目光永远不曾有一丝波动,似乎世间万物在她眸中不过死物。
她缓缓抬起脸颊,常年身居高位的目光让鸢梦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但是就是因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她攥紧了拳头,手心也凝结出一股乳白色的气体,唇角展开邪恶又恨恨的笑意。
果然,她没有半分犹豫,毫不留情的将手心凝起的气体狠狠地拍向沈惊鸿,没有半分怜惜,后者黛眉轻皱,身子下一秒便如残叶般飞出去,落在院内的雪地上。
“咳咳……”她忍不住的皱紧了眉,芊芊玉手捂住心口处,绞痛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唇角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衫,落在雪地上,与白雪融为一体。
“沈惊鸿,我在你身边待了十几年,受到最多的就是对你的赞美,对你的追捧,不过是个将死未死的病秧子!凭什么得天下人的尊崇?!”鸢梦一步一步的靠近沈惊鸿,目光中的阴狠与不甘心显而易见。
“你凭什么每天都端着自己高贵的架子?若不是因为你的家室显赫,若不是因为你父亲是前朝帝师,我照样不比你差!”她声音中起伏着嘲讽与自傲,她看不惯沈惊鸿,她在沈家辛辛苦苦伺候她十几年,照样换不到她的一个笑脸与满意!
沈惊鸿缓缓抬起玉手擦了擦嘴角,戛然之间,唇角绽放出妖冶似血梅的笑容,一点鲜血给白皙的脸上平添几分勾魂摄魄,“因为我,是当朝帝师,而你……不过是沈家一个小小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