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被潘大海盯着，刘锜说不出的别扭和难受。
这个阉人隔三差五就来絮叨，说来说去，就是嫌刘锜下手不够狠，速度不够快，时不时要搬出赵构这座大山来压一压刘锜。
这不，一早潘大海又找了过来，催促出兵。
“太尉，”
在刘锜面前，潘大海始终保持着谦恭和笑容，“您看，王都统那边已经拿下了应天府，咱们是不是也要抓紧些，要不然王都统孤军突前也是个问题。”
见刘锜一直盯着地图，好像当自己是空气似的，潘大海也不恼，而是越发和颜悦色地说道：“太尉，昨日陛下又有书札来问讯，还等着咱们早日接掌东京呢。”
潘大海又搬出了赵构这尊大神，刘锜不好再装聋作哑，于是笑了笑，解释道：“监军稍安，陈州离东京也不远了，咱们不会比王都统慢的。我之所以在陈州多待两天，一是等王都统的消息，好两路齐头并进；二来嘛，离东京越近，咱们用兵就该越谨慎持重，不可急躁冒进，要不然反而会耽误了陛下的大事。你说是与不是？”
“是，是。”
潘大海点头附和道：“太尉思虑自然周全，咱家只是担忧让陛下久候，如今王都统已兵发东京，咱们是不是也要跟上？”
“嗯。”刘锜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应道：“这是自然。”
“许清。”
“在。”
“传令各军，抓紧收拾，大军午时开拔！”
“是。”
见刘锜终于下令继续进兵，潘大海喜形于色，笑道：“咱家马上把这个好消息禀告陛下。”
潘大海兴冲冲出了大帐，刘锜又把目光投向了地图。
“大帅，陈州去东京两百余里，四天便到，咱们真要攻城？”
见焦文通发问，刘锜把目光收了回来，叹道：“该来的总是来要，避不了啊。”
刘锜这一路上都是小心谨慎，不敢搞得太过火。
夜袭拿下顺昌后，押着包兴和郭亮北上。刘锜大张旗鼓地宣称，顺昌的包兴已经带头秉尊王命，太和、项城、陈州等地的守臣听说之后，都乖乖开了门，一路都很顺利。
这也是刘锜最愿意看到的，虽然破了面子，但不会伤了和气，后面的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可要到了东京，这招就不好使了，难免要有一场恶战厮杀。
而且王德那边好像挺猛，他在应天府碰了钉子，就下令猛攻，应天府四五千守军被打残，彻底把人家得罪死死的。
跟这样的混不吝搅在一起，前途堪忧啊。
“大帅，到了东京，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杜杞有些担心地说道：“万一叶通判挥军回汴，怎么办？依我看，咱们还是要先想好退路。”
“老杜，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小心了。当年咱们两万人马就能败金兀术十万大军，如今咱们手里好歹也近十万大军，再不济，也还不至于这么不经事吧。”
杜杞笑了笑，提醒道：“老阎，千万别大意，此一时彼一时。虽然咱们没亲眼见识过叶通判大军的厉害，可你好好想一想，咱们现在手里的兵马和原来的鄂州军马相比，有多少差距。岳太尉的原班底子，都被打成这样，你觉得咱们能讨得了好处吗。”
杜杞的发问，让所有人都锁起了眉关。
对啊，人比人货比货，岳家军都被打成了倒戈，凭他们现在的实力，前途真的堪忧啊。
“老杜说的没错，还是小心为妙。”
雷仲、贺辉等人都赞同杜杞的意见，他们其实也没真想给赵构卖命。
“嗯。”刘锜也点了点头，嘱咐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行差踏错，到了东京，大家一定要秉命行事。”
……
齐州于政和六年升为济南府，济南因位于济水之南而得名。
赵荣的玄武军北上后，山东就没什么兵马驻守。
徐庆得到密报，分了五千兵马到济南府，算是让济南有了一点自保之力，要不然单独在济南府撑场面的吴一帆真要慌死。
济南府已经被围了两天，城外的大军虽然不到五万，让人感觉还差那么一丁点意思，可吴一帆心里还是非常紧张。
除了蔡同的五千人马外，吴一帆把城内能发动的百姓乡兵全部都动员了起来。
可七八千人守一个偌大的济南城，也够呛。
不过还好，城外的兵马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先礼后兵，劝吴一帆识相点，赶紧把门打开。
吴一帆这个小老头真不简单，一边和王胜虚与委蛇，一边和蔡同加固城防。
反正他已下定决定，就是死，也要牢牢守住济南府，绝不辜负神棍的知遇之恩。
“都统，城内又射来书信，请求再宽限两日。”
成闵将刚接到的书信递给了王黑龙，道：“城内一再要求宽限时日，是不是在耍什么奸谋。”
王胜接过书信草草地看了一遍，笑道：“他们搪塞的理由倒是不少。”
“都统，依我看，咱们还是早些攻城吧。”许世安建议道：“早点拿下济南，咱们也好交差，中使催得这么紧，每日聒噪，头痛。”
许世安话音刚落，帐外就响起了监军马世良的声音，众人对视了一眼，都闭上了嘴巴。
“王都统，咱家听说城里又有书信来，要求宽限时日了？”
马世良满脸不哈皮，嚷道：“这肯定是他们的缓兵之计，都统不要再迟疑，迟则生变，陛下还等着复命呢。”
王胜看指手画脚的马世良更加不哈皮，可人家是代表皇帝来监军的，也不好得罪，当下便道：“马监军请稍安，攻城一事仓促不得，需要好好准备攻城器具。”
“可我看军中一应器具不是都挺齐整的吗。”马世良质疑道：“还需准备什么东西。”
王黑龙挠了挠耳朵，解释道：“我打算四门齐攻，而济南城墙广阔，现在军中这点器具远远不够，云梯、破门锥都要赶制，还需要几天。”
“几天！”
马世良一听，立马不干了，“数万大军，赶制几个器具要几天？”
磨洋工也不是这么个磨法啊，想推脱，摆脱找个像样点的理由。
我马世良身体不全，不是智商不全！
“监军莫恼，一天，只要再有一天就好了。”见马世良要跳脚，王胜也不得不“加快进度”。
“王都统，听咱家一句话。”
马世良难得苦口婆心地劝道：“既然知道不可能善了，那为什么还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等待上呢。早点拿下济南，早些向陛下复命不是更好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家言尽于此，都统自己好好思量吧。”
丢下这句话，马世良带着不哈皮离开了大帐。
“你们怎么看？”
王黑龙被马世良最后几句话说的有些松动，这阉人，身残智不残啊。
“都统，马世良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成闵捻了捻胡渣子，说道：“眼下在这耗着也没多大意思，早点完事，早点复命，早点自在。”
王胜看向了岳超，岳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成闵的意见。
刚才许世安就建议早点打完收功，大伙儿的意见都比较统一。
“唉，我何尝不知道啊。”王胜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有些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都统的意思是？难道还有隐情。”
“唉，都是自家兄弟，关起门来大家说一说谅也无妨。”王胜对帐内亲卫道：“你们都先退下，别让任何人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