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初码头上的少年开始同青竹帮斗争的时间算起,四年的时光悄然过去。
第五年年初,夜晚,平安大城到处烟花绚烂,一派庆祝新年的气氛。而在泗水的一处河岸边,四周悄然无声万籁俱寂时,渔女的父亲再一次见到了长大之后的少年,此时少年已经是一身华美衣袍,面容白净的年轻人。渔女的父亲甚至有些看不出来他当初的痕迹,如果不是年轻人率先说出自己的身份,他都不敢确认。
时隔数年,年轻人再一次和渔女相见。豆蔻年华的少女不敢相信地跌靠在船沿,清丽的脸庞挂着两串泪水,掩着嘴无声地哭泣。
年轻人本来该是英气蓬发的脸,却是一种历经沧桑、岁月流转的神情。就像是经历得太多,享受过太多,得到的太多……年轻人的身上有散发出这种年龄不该有的迟暮之感。
迟暮的年轻人每往渔女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他的脑海中闪过以往同渔女共同经历美好的画面,也有宫门深海中自己决心斩断感情时脸上的冷酷。迟疑着,动摇着,不知道这一趟来的对不对。
少女抛下了心中的矜持,扑在了年轻人的怀中,倾诉着许久没见的相思之苦,脸颊上的泪珠打湿了年轻人的衣裳。
夜风吹拂,年轻人的胸膛有一阵凉意与暖意,因为眼泪而凉,因为少女而暖,他的心中莫名有股疼痛。
一夜无眠,互相倾诉衷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二日,年轻人留下一封书信,飘然远去。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反而有种不祥的预感,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很多以前的事情。有人告诉我男儿应该有远大而宏伟的志向,我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心斩断一切,向那个瑰丽多彩,神秘未知的世界追逐而去。每一天都在为心中的那个目标而奋斗,一步步地接近着,走向成功,神秘而瑰丽的世界终于向我打开了大门,我踏步其中,灿烂多姿多彩的风光展现在我的面前。我陶醉其中,渐行渐远,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手中。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让人痴迷而沉醉……
然而当我在族中第一次面对那个恐怖到难以形容的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从一开始,我就选错了道路,我侍奉的人仍旧沉迷在虚假中无法自拔。曾经以为是登山捷径,却发现最后越走越窄,越走越崎岖,我预感到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但是我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我不甘心引颈就戮,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焚山煮海,于万丈悬崖处搭建桥梁接续前路,继续前行。
那个恐怖到无法形容的人如同一片阴影遮蔽在我的心神之上,在死亡的倒计时中,我的脑海中时常浮现过往的回忆。濒临绝境的阴影让我从虚假的权力、江山、美人醒悟过来,却发现最难以忘怀的还是你。我以为我能挥剑斩断情丝,最后却发现反而深深铭刻在我的心中。
昨夜来此,了却心愿,别无所求,假如我最后活了下来,我将回到你的身边与你共度余生。
勿念!
勿念!
勿念!”
……
田瑾念完手中皱巴巴的泛黄信纸,神色复杂难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他把信纸还给船家后,走到陶未然身边,说着:“师傅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数年前同利浩大哥背井离乡出来闯荡天下的事情吗?”
陶未然听完后,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麻衣黑肤的忠厚年轻人,说道:“自然是记得的,我对你利浩大哥印象挺深的。”
“嘿,当初为什么会离开淮河边的淮安城?因为我们俩被卷入了青龙帮与青竹帮之间的争斗,不得不离开兴谷郡谋生。按照船家所说的话,就是在梁东滕氏一族的那个年轻人创建青龙帮之前的一段时间,我和利浩哥专挑偏僻水道偷渡货物,就是为了避免碰上青竹帮的人,没想到那天没有遇上青竹帮,却刚好碰到围剿青竹帮的青龙帮船只,被当做可疑人物扣下船只货物。要不是因为以货抵命活着离开,说不定现在都见不到师傅了。”,田瑾神情略显复杂地说道。
陶未然听完一笑,随后想到按照船家老人所说,青竹帮等四大帮派早就应该被剿灭了才是,他的心中有一点疑问,便向沉默的老汉问道:“老人家后来知道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吗?”
老人的额上皱纹越加的深了些,说道:“我其实之前就隐隐有种感觉,五年来,青龙帮的人都不曾在我这里闹过事,哪怕是今年青竹帮再次兴起,也没有在我这里收索取过财物。甚至把你们介绍给我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都是青龙帮的人手。太苍应该是青龙帮中的重要人物,再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前几天同你们分开之后,我又接到客人,也是往淮水方向走的。客人下船后,本来我们是要往平安码头回走治病的,可是这个时候有个青龙帮的人告诫我说不要往回走,后面有人在找我们,让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心中知道这肯定是太苍给我们的警示,自然不敢再回平安,于是顺泗水而下,没多久,那些青竹帮的人便追了过来,再后来就遇到了你们。”
陶未然盘膝在地,微微揉了揉眉心,如今就算不知道那个叫做太苍的年轻人到底什么身份,不过他大致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他曾经也算是大家族中的子弟。
知道了这些信息,就能大致推算对方接下来的动作。以目前的情况,还是应该避免同青竹帮,以及其背后的势力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