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瑾目光平和,波澜不惊,恭敬地施弟子之礼,说道:“弟子愿意。”
他的眼中闪过一缕明光,心中火热。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位十五六的少年人,那怕心境归于冲淡平和,不复之前的喧嚣浮躁,少年心性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惊喜。
陶未然走到船边,漆黑劫气涌动,伸手拘起一捧泗水,黑夜下,似乎连清澈泗水都侵染成黑色。
他吹出一口气息,面前的这捧泗水似雨点又复滴落河中,每一颗雨水都化作一条黑色水鱼,黑得深沉而深邃。
田瑾跑到船身边缘,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泗水中的变化,数不清的指长黑色水鱼在绕着船只游动、嬉闹、玩耍、它们有一种灵动、活泼的味道。
下一刻,陶未然突兀一指点在田瑾眉心,食指黑光烁烁,拔出一滴鲜红欲滴的血液,洒在泗水河中。
眉心血液滴落河中,瞬息间化作淡红色消失无影。而那些无数的黑色水鱼仿佛受到刺激一般,变得暴躁凶厉,张开鱼嘴,露出了细密而锋利的牙齿,它们开始厮杀、角逐、吞噬,鱼群在变小,黑色小鱼的数量在变少。
陶未然望向摸着额头眉心的田瑾,轻声说道:“很久以前,幽冥道压制玄门五百年不得翻身,各大玄门道派都仰幽冥道鼻息而活,那时的幽冥道是在太强大了,凶焰滔滔,焚灭诸天。”
“玄门道派强者没有我们多,年轻种子都愿意投身幽冥道。对于玄门道统而言,这就是无间炼狱,他们只能在时间的冲刷下无奈地消逝。也就在幽冥道最鼎盛的时刻,玄门道统无法招收新的弟子延续传承,他们便将山中奇珍异兽开启灵智,传授道法,当做最后一代弟子,因此玄门道派中一口幽泉中的一尾鲤鱼踏上了修行之途。”
“每一次山中道人传法,那一尾鲤鱼都遍体凌伤的前来听闻大道,没有人在意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鲤鱼。”
“一年又一年,两百年的岁月匆匆而过,最早那一批有资质的天赋异兽早就化形而出,成为玄门道统新一代弟子门徒,而那一尾鲤鱼才成功化形。”
“也是在这一刻,我们幽冥道不再满于现状,掌教、宿老、首座等无数无法想象的强大人物,开始了对玄门道统的清剿围杀。不准老辈出手,只让年轻人在以全世界为战场,进行试炼厮杀,并以此决定自两道胜负,败者退出此方世界。这是幽冥道对玄门的施压威吓,玄门道统不得不答应。”
“玄门山中幽泉里那一尾鲤鱼开始自己的试炼之旅,终于向全世界展露出无比恐怖的战斗天赋。本来他的修为是新生代中最弱的,刚化形而已,但他的战斗经验极端丰富,杀戮技法无比简练,身躯如龙象气血冲天,没有人能够同他近身战斗,每每让他以弱胜强,逆行伐道。新生代崩塌了高山,截断了河流,无数国家遭遇池鱼之殃生灵涂炭,有的人死去,有的人却在其中迈步高歌,他们在杀戮与鲜血中汲取营养。五年而已,玄门道统的年轻弟子所剩寥寥无几,而幽冥道新生代顶尖强者也都被屠戮殆尽,成为那一尾鲤鱼进军更高境界的资粮。”
“没有人是那一尾鲤鱼的对手!”
田瑾听到这里,胸中之意汹涌澎湃,恨不能生在那个年代,参加那一场席卷全世界的洗礼与试炼!
望着下方泗水中只剩九条黑色水鱼,每一条黑色水鱼额头都有一点赤红点缀,融通朱砂一般,田瑾心中似乎有些莫名的感应,他突然灵光一闪,说道:“给我传授的道法就是那一尾鲤鱼的法门吗?”
陶未然眼眸有一抹说不清楚的沧桑,仿佛是穿越岁月,跨越界限回到那个年代亲身经历一般,摇了摇头后说道:“不是,只是跟那一尾鲤鱼有关而已。”
“眼看幽冥道败亡在即,终究有老人隐秘地出手了。他没有直接斩杀那一尾鲤鱼,只是暗中翻看他的记忆,搜寻他的修行功法,从而找出它的弱点漏洞。也因此发现了那一尾鲤鱼的惊天之密,从而造就了幽冥道又一次的强盛。”
“那一尾鲤鱼所在的幽泉打破世界壁垒,贯通六道轮回,是冥河的一条细流,通向一个阿修罗世界。那一尾鲤鱼之所以战斗天赋如此强大,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在阿修罗世界的河流中战斗修炼而成,凭借着一点点奇遇,他获得了阿修罗的残缺传承,整合玄门道统的道法并与阿修罗残缺传承相结合,自创《自在修罗法》,不断地在阿修罗界中的战斗中汲取营养,越战越强,越战越疯魔!”
“《自在修罗法》大成之际便是化身自在修罗,征战天地,罚神戮仙。然而这部功法没有阿修罗的传承或者血脉是无法修行的,幽冥道的老人别出机杼,堪破修罗传承,以鲤鱼化龙之法吸收其中道义精华,偷取阿修罗世界魔气,创出《逆罗屠神禁典》,专克修罗一道。他的一道化身修行这门道书,降临世间代替某位年轻弟子,最后将幽泉中的那一尾鲤鱼彻底斩杀。”
田瑾听到这里,不由得撇了撇嘴,有些替那一尾鲤鱼抱不平,“说好的老辈不出手呢,最后还不是年青一代没人打的过他,最后下黑手杀了他,真是为老不尊。”
陶未然说到这里,并没有丝毫未祖先辩解的想法,他虽然是幽冥十七道最后一位掌教,但他其实接受的还是末法之末另一个瑰丽文明的文化教育。
漆黑劫气涌动,他手下一挥,月华如水,化作一道高大古老的洁白拱门伫立半空,一条额头一点赤红如朱砂的黑色水鱼一跃而起,脱离了泗水河面,伴随着阵阵波浪,第二条黑色水鱼紧随其后,九条小鱼首尾相连,化作一条漆黑鱼线越向天空,齐齐划入半空之上那道古老高耸的洁白拱门。
田瑾心神莫名的被牵动,只觉得自己仿佛接受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洗礼一般,让他觉得很舒适,心中一片光明柔和。
九条首尾相连的黑色小鱼消失之后,高耸而古旧的洁白拱门另一侧,一尊奇异而威严的头颅缓缓出现,头似牛,角似鹿,耳似象,浑身有浓郁黑气环绕,眼眸之中泛起月华般的洁白光芒。
它无声地吼叫!
“苦海无边九重天,以冥鱼化墨龙,吞吐修罗气机,成就鸾台根基!”陶未然浑身黑天劫气涌动不休,声音似颂唱如祈祷,响彻天地!
那一尊头颅口中游出一条指长、嘴角有须的黑水冥鱼,黑水冥鱼眼珠泛着洁白光华,尾部几个摆动,瞬息间消失在田瑾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