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灯塔彼岸，遥不可及
她恨许鄀吗？她恨，也讨厌，但这一切只要因为他曾经对安好过，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她原谅。
“骆薇，不要死了。陪着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好吗？”
许鄀唤出的那份委婉，还有那宠溺的表情与温柔的笑意，连他自己都禁不住呆滞了，他不是残忍聪颖的痞子吗？为何会对骆薇展现那份最初的温柔呢？那可是连死去的申安也没有瞧见过的温柔啊。
见骆薇沉默着不说话，他一把夺去了她手中的刀，又补充了一句。
“就当是对安子的补偿，把我当做兄弟，跟着我吧……像安子那样跟着我……好吗？”
许鄀的语气带着几丝迫切与恳求，骆薇呆滞的忘记了自己本该要做的事，连脸上火辣辣的掌印似乎也跟着减缓了疼。
上帝啊，能否告诉我，到底最后是谁用温馨和微笑作为诱饵迫使我一步一步自由自主的走向死亡的征途。
迷惘的闭上忧伤的瞳，青涩的血泪模糊了谁的视线，谁用细致的掌纹烙印在了你的心海深处，而我用尽一生也望不到那掌纹的底，只是一遍又一遍如精神病人般游走在曾经与你路过的每一条街道，撕心裂肺的拼命抱头喊叫，脑海里充斥着抹除不去的你的影子。
“哥……为什么你现在才学会对我好？为什么不是和安一样，一样的时间出现，一样的时间开始决定对我好，那样我会更幸福的不是吗？为什么你没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安要为了我这种人死掉？为什么？没有我，他一定能活更久一点不是吗？哥……我是个坏女人，我害死了安子……你杀了我为他报仇吧！杀了我，杀了我吧”骆薇伸出右手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溪水般的眼泪哭花了妆，她狼狈的像条被丢弃的狗。
许鄀望着哭哭啼啼倒在他怀里的骆薇没有太多责怪，因为他知道……就算再怎么坚强的人，失去的时候还是会和软弱的人一样心疼流泪，而他能做的只有安慰和等待，安慰她的受伤，等待她的伤口慢慢愈合。
“骆薇……别自责了，我不怪你了，这一切都是罗林以的错，他已经在牢里自杀了，没事的……为了安子，你活着好吗？代替他活着，你有健康的身体，能代替安子活的更长久一些不是吗？”许鄀轻声的安抚着骆薇痛苦的表情，眉头的微皱随着骆薇的心情好坏一点一点的转变。
许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骆薇这么宽容，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确实是舍不得骆薇这么痛苦的样子。
骆薇刚想说些什么，病房的门一下子就被踢开了，而踢门而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罗林以致死庇护着的人：凌栀。
“你们见过安吗？你们知道安躲在哪里吗？”凌栀衣裳凌乱的掰着手指头坐到了病床边，眼神有些呆滞。
许鄀和骆薇迷惘不解的呆坐在地上，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对了……我差点儿忘记了，安说见到陌生人要打招呼，那样栀子才是好孩子，呵呵……你们好，我是凌栀，你们可以叫我栀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你们知道安在哪儿吗？我要找安，找不到安我会睡不着觉，会死掉的……”凌栀凌乱的头发几近窝成一团，痴痴傻傻的向他们做自我介绍，若不是那没上妆的素颜和小巧的唇，许鄀和骆薇怎么也不会猜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确实是他们认识的凌栀。
许鄀和骆薇打量着她，却喉咙酸涩的说不出话来，谁能有勇气告诉面前这个挚爱申安的人，残忍的告知她，她的安死去了，早已随着时间的慢慢流转，消失在他们花儿一般残酷的世界了。他们……谁也不能。
“呵呵……哈哈，嘻，安，安，你在哪儿？别和我捉迷藏了，栀子找不到你会害怕的，安……出来好吗？栀子认输了，不玩捉迷藏了，你赢了，安……我们不玩捉迷藏了好吗？栀子害怕……害怕”凌栀站起身，一声零碎零碎的流苏碎花裙东缺一角西缺一块的贴在她高挑的身上，澄澈的眼眸微眨微眨，下一秒钟便毫无预兆的流下泪来。
她盯着地上的骆薇和许鄀左瞧右瞧，最后同他们一起坐下，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娇小的脸上有些细细的被指甲抓伤的折痕。
“哥哥姐姐……你们知道凌栀的安在哪儿吗？凌栀找不到他了，你们帮帮我好吗？求求你们了……如果你们帮凌栀找到了安，凌栀愿意拿所有的东西来交换……求求你们了，哥哥姐姐……你们最好了，答应凌栀好吗？”
凌栀抽泣着鼻子，哭红了的眼眶紧紧地认定许鄀和骆薇一定能够找到安子，拼命的跪在他们的面前磕头，哭泣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撕裂骆薇的伤口，伤口的疼顺着眼泪无声的砸在许鄀白皙的手掌，许鄀皱紧了眉头，右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凌栀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过之后，凌栀依旧像个疯子一样使劲的朝许鄀磕头，还扬起倔强的小脸求虐似的和许鄀说：“漂亮哥哥，你打我吧，你使劲的打我，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安……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许鄀听到不断的磕头声音，看着骆薇几近崩溃的花颜，一脚将跪在面前的凌栀踹到了对面****白粉的墙壁上，任由凌栀的疯疯癫癫。
他不知道凌栀怎么了？但是骆薇刚刚被他安抚好，他绝不允许骆薇再次收回寻死的心。
“呜呜……安，你快点出来，凌栀被漂亮哥哥欺负了……你快点出来帮凌栀，凌栀害怕，好害怕……安……凌栀要抱抱，凌栀乖乖听安的话，安不要不理凌栀……快点出来好吗？凌栀真的好害怕……这里全都是坏人安你快点出来保护我好吗？呜呜……”凌栀捂着被踢伤的腹部，痛哭流涕的完全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
“哥……凌栀怎么了？为什么她不认识我们，为什么她说的话那么奇怪……到底怎么了？”骆薇起身拽住了许鄀，害怕他再踢打凌栀。
“大概是知道安子的死，疯掉了吧！凌栀一直都是……深爱着安子的，一定是疯掉了。”许鄀苦笑着揉捻着骆薇柔顺的头发，他永远也不希望他的骆薇变成跟凌栀一样的疯女人，他要她代替安子陪着他过以后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分钟每一秒。
“哥哥……欧楽知道了安的死，会不会也和凌栀一样变成这样啊？会么？”骆薇哽咽着，望着正在迷迷糊糊数手指头的凌栀，心中闪过无限的痛苦与狰狞，那么高傲与欧楽那么相像的女子因为安的死变成这样，那么比凌栀更胜一筹，更疼爱安子的欧楽得知安子的死之后又该如何呢？会和凌栀一样吗？还是和她一样心疼的想要死掉呢？
“骆薇不想欧楽出事对吗？那么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欧楽，等待欧楽回来了再说好了……欧楽的脸不是毁了吗？难道你希望欧楽一辈子做丑八怪？”许鄀笑笑继续安抚面色惨白的骆薇，不惜一切代价，他也绝不会再让她有寻死的念头的。
“凌栀怎么办？我们能有办法让她好起来吗？”
“打扰了……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是清泉精神病病院的李珞，我是凌栀的导师，我是来带她走的，真的很抱歉……她应该没有伤害到你们吧？”一个中年女人有些慌张的带着几个穿白衣的护士赶进了病房。
“你好，李阿姨，我是凌栀的朋友骆薇，你知道凌栀到底是怎么了吗？”骆薇勉强的扬起笑意，她想帮助凌栀，因为她也是安的朋友。
“你们几个，快点把凌栀送回病院，我稍后就来。”叫李珞的女人指挥着身后的护士帮凌栀打了镇定剂，将她抬出了医院。
“凌栀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说她指使别人杀过人，可是她也失去了最爱的人，最后还疯掉了，你们就不要再找她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李珞叹息着。
“你说什么？她指使别人杀过人？指使谁杀过谁？告诉我……”许鄀阴狠的眼神略带杀戮，李珞有些后怕。
“李阿姨……哥哥只是想知道真相，拜托阿姨告诉我们一切知道的吧，我和哥哥真的很想知道真相……因为安已经死掉了，我们需要给他一个解释，还给他一个公平公正的真相。”骆薇诚恳的对视着李珞，李珞还是心软了下来，开口解释道。
“前几天，凌栀疯疯癫癫的倒在了我们病院门口，那时神智还有些清醒的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病床上不停的说着，这些话是她常说的，对于她的事，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我该回病院替她做检查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她……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你们了，如果见到你们让她记起过去，更加痛苦。那倒不如让她彻底忘记你们。”
李珞叹息又叹息，眼里浮起的是骆薇看的清的怜爱和心疼，许鄀想再问什么，却被骆薇紧紧地拽住了手臂。
许鄀望着李珞消失的背影，心里的怒火燃烧的更浓重了些，他万想不到，安的死和骆薇的受伤都是那个叫凌栀的女孩造成的，而自杀的罗林以居然只是替死鬼……
“哥哥……放过凌栀吧！她已经疯了，让她一遍又一遍的心疼，记忆失去安的痛，比让她即刻死去还要难受你放过她吧。也许……再也没有比她更爱安的人了。”
骆薇的嘴角浮起几丝凄美的笑，凌栀，你是因为太爱，所以才会伤害所有安子喜欢你却从他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对吗？其实……失去了安，你比我们都要心疼是吗？不然你怎么会变成疯癫至此的模样呢？如果没有我，安子一定会喜欢这么努力，这么执著着的你吧？
许鄀心软的握着她的手掌，似乎再也舍不得放开。
“骆薇，去学校吧。你会代替安子陪着我吧？”许鄀捏紧了些柔弱无骨的手掌，眼底是从未对其他人展现过的宠溺。
“嗯……哥哥还会避着骆薇，骆薇以后在学校依旧只能假装和哥哥你是陌生人吗？”骆薇感觉许鄀对她已经像一个真正的哥哥对妹妹那般好了，虽然这是安子用命换来的，但是哥哥说这是她的，那么……这份疼溺就是她的，她想也许哥哥许鄀正在……一点一点变好，姑姑看见了会很开心的吧。
许鄀遥望着骆薇嘴角的笑意，从未觉得女生能够在他眼底笑的这般美好。
“我会在学校公开我们的身份的，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没有想过，我们的结局只是这样而已，我以为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许下的承诺也是一辈子的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短暂。
淡淡的薄阳无情的挥洒着橙色的光晕，一圈一圈的光晕落在骆薇白皙的手掌上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而她的对面，一块僵硬的石头上铭刻着的是一个熟悉且能轻易让她哭出声音的名字，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被贴在墓碑上，墓碑前，骆薇将怀中捧着的白蔷薇，申安最爱的花，放在了墓碑旁的大理石上，双手合做十字，她一遍又一遍的为他祷告，希望他的下一次为人能不受任何委屈，只要健康平安就好，坏一点也没关系。
“骆薇，今天的假期快到了，爸他今天会回的很早，你把情绪处理好，我们现在该去学校了。”许鄀不忍看见眼前的那一幕深情，别扭的将头扭向一边。
“安……我有回学校上课，你知道凌栀、欧楽、你的事被他们知道了，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吗？那些死八婆，凭什么当教师啊……他们居然说你们作风不检，败坏校风，他们到底知道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还有那些过分的同学，他们觉得欧楽的消失，你的死，还有凌栀的精神病，以及罗林以的畏罪自杀，他们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们从来没有做错事？这么说，难道他们都不觉得愧疚吗？你都死掉了……他们听闻这一切，居然在KTV唱K庆祝，他们都不及安的万分之一，真差劲……”
骆薇高潮处的哭音一点一点的泯灭，慢慢的，沙哑的声音开始找不到徘徊的边缘，像是在诉说一个主角里没有她的故事，哭肿了的眼睛被阳光直直的刺得深痛，自出生以来，她一直向阳，却不晓，原来有一天她突然这么伤心的时候，暖暖的阳也会将她的心刺的千疮百孔，甚至更重。
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微笑，许鄀一把将情绪极致低落的她拽到他的身边。
“靠……老子一定是被你这个女人搞疯了，居然会答应你让你来看安子，妈的……别哭了，我们该回学校了……女人就是麻烦。”许鄀狠狠地训着她，语气却止不住的柔了下来。
“哥……我们走吧，骆薇会很乖，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骆薇突然的倔强一下子让许鄀有些错愕了，刚刚还哭哭啼啼的，一下子就变得跟没事人似的，他是不是真的小看这个女人了？
骆薇不理会他的错愕，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愿意继续活着，假装坚强的活着……不为别的，只是容不得欧楽孤单，舍不得安在另一个世界不安，还有疼爱她的姑姑姑父，外婆的遗言。
这么多人的期许换她一个人的安生，她如何能够放弃今生，如何舍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