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插上钥匙打开门，门里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闷闷的，灯也没开，整个人隐在黑暗里，看不见表情。
“妈，我回来了！”
刘倩打了招呼，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怎么不开灯？”她在墙壁上摸索，开了灯，整个屋子瞬间明亮起来，女人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
“怎么了？”刘倩隐约知道怎么回事。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女人站了起来。
刘倩听到了，但没吭声，她把书包扔到房间的床上，打开冰箱，在里面拿了瓶可乐。
“怎么又退步了，你看到人家安静的成绩了吗？！”她拿着手机凑到刘倩的眼前。
刘倩关上冰箱门，眼睛也没朝手机看，她依旧不说话。
“人家第一，你25？丢人不丢人，亏你整天和安静在一起玩，怎么没见你学学人家！”
刘倩笑了笑，回头看她，“又没丢你的人。”
“你说什么？！”女人怒了，她站起来，走到刘倩面前，“你再说一遍！”
“我说，又没丢你的人！”刘倩一字一顿的说，她死死地盯着女人的眼睛，表情冷漠。
一巴掌上来了，女人感觉手都在颤抖，她感觉不认识面前的女孩了，女孩尽管不优秀，但从没有和她顶过一次嘴，她的牙床在打颤，眼睛不断的张合，她太气愤了，但又很后悔，她下手没轻重，可能把女儿打疼了。
她本想着和女儿道歉，但女儿又抬起头来，那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怒视的目光，那没有感情的言语，都让女人觉得后怕。
“你记住。”刘倩开口，“我才是你女儿！”她的语气凉飕飕的，感觉每一次张口都像是凑到耳边的低语，不慌不忙，不温柔，也不太冷漠，她眯着眼睛，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呼吸的吞吐，又像是嘲讽的悲鸣。
她推开女人，自顾自走到房间门口。
“刘倩！”
“别叫我！”刘倩回头瞅了她一眼，那眼睛里装着的更多是恨意。
那瓶可乐还没有开瓶，被刘倩摔在地上，瞬间泡沫四溢，在地上打转，液体喷得哪里都是。
咣当一声关门声，刘倩进了房间。
这时大门又响了，刘爸爸走进来，提着公文包递给女人，“怎么了？”
女人抹着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阵敲门声，安静把扫把放在一边，拍拍手，开了门。
白邱拎着晚饭进来，表情不怎么好看，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扭头看着安静关上门。
“谁做的！”
冷冷的一句话，倒是真符合白邱的性格，安静吓了一跳，她扭头看着白邱，白邱也看着她，仿佛一对目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我说谁做的！”白邱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降到了冰点，他的眼睛黑了下来，再也透不进一缕阳光。
他不敢相信，他拎着那男生的领口，他质问他，他让他说实话，他把男生扔在地上，夺过男生的手机，他看到了，他以为她已经把安静保护地够好的了，他以为没了吴强的骚扰她可以过得自在些，他以为她不会出任何事情。
她想不到安静这样的好孩子会得罪任何人。
那张照片戳中了他的眼睛，他几乎无法直视，她们围观者，他们嘲笑着，他把照片删除，但删不干净的，安静怎么办，她还这么小，她还正年轻，她为什么要去经历这些。
“你相信我？”安静淡淡的吐出来这句话。
她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已经无数次的挣扎，呐喊到嗓子嘶哑也毫无反应，就连投掷一块石头进去，都听不到一点声音。
“回答我。”白邱不想绕弯子，他的脑子很乱，没办法接受较为复杂的信息。
“是韩露。”安静忽然发声，她站在门前，看着白邱，也不走过来。
白邱想了一会儿，这个人在他脑子里的印象格外浅，他甚至都不能清楚地记起她的模样，“退学的那个？”他试探的问，唯一有些熟悉的也只有这个名字了。
“对。”
他们相互望着，白邱组织着零零散散的碎片，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他猜测韩露因为王然事件迁怒于安静，很好理解。
安静固执地抿紧了嘴，她反复揉搓着指尖，以一个非常不自在的姿势站立着，对望着，像是在防备。
白邱的目光散开了，他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个小小身体颤抖的幅度，她在怕，她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动作，指甲快要被她抠出血来。
又是一个电话，唐笑打来的。
此刻他正站在安静家门口，楼道里很黑，唯有的一个灯泡还坏掉了，他靠着门框，慢慢地滑下来，门内能够听到肉肉传过来的声音。
他刚回来，甚至都没有回家，他听说安静一下午都没来上课，心里发慌，她的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她担心安静会不会出现什么不测，这样想着他真想给自己一记耳光，她不会的。
他又打了通电话，抱着侥幸心理，通了。
他的眼睛明亮了，他站起来，他问，“小静，你没事吧！”
对面停了很久才说话，像是酝酿了很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低低的，她说，“没事。”
唐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松了口气，感觉一瞬间紧张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他揉了揉眼，“你现在在哪儿？”
“不用来找我，我没事。”
“小静……真得没事吗？”他还是不放心，其实只听她的声音就可以辨别出她现在的情绪，她现在一定难过死了。
“真的，哥，你快回去吧，阿姨会担心你的。”
“你明天会去学校的吧！”
又是许久的沉默，少年梗着脖子，感觉手心都是汗水，安静很少听话，他不奢望安静会告诉他，她现在在哪。
“会的。”
“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一定给我打知道吗？”
“知道了哥。”安静顿了顿，“快回家吧。”她不知道唐笑现在身处何地，但她听出了他的情绪，她尽量把自己的情绪放的平和，以免露出破绽。
“好。”
少年在黑暗里伫立了很久，电话已经挂了，他忽然觉得胃里难受，因为来的匆忙，胃里只有早上吃的一点点食物，他赶时间，提前离开，火车上也没吃一丁点东西，他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胃病又犯了。
他捂着肚子，慢慢蹲了下来。
一个电话打进来，唐笑睁开眼睛，喘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