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苓把阅读完的信件交给母亲如意后,便拔腿就朝门外跑。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屋檐下的雨帘也越来越密布。
“子苓!子苓!”如意以为女儿要去外面寻找红药,便急忙追出去,呼唤道。
陈子苓撑开放在门边的伞,正要出门就被母亲拉住手腕。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且不说这是红药姑娘自己做的决定,就算你现在出去了,就一定能找到她吗?她是灵体,你看不到她又怎么去找她?”
陈子苓双眼含着热泪,不满母亲的说法:“她不是灵体,红药姐姐已经在信里面写的很明白了,她跟我们一样,是普通人,只是因为我们暂时看不见她。”
“你哪里也不许去,给我回房好好待着!”如意语气严厉道。
“那红药姐姐怎么办?我们难道就因为这封信就不出去找她了吗?外面的雨那么大,风又那么大,她在这里又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陈子苓心头的悲伤越来越浓。
如意垂下眼睛,故意掩去心头的担忧,再抬头时,已是一片冷静清明。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娘,你真冷漠。”陈子苓一边撑伞,一边说道。
陈孔德这时从里间走出来,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声音苍老道:“子苓,你娘说得对,这种恶劣天气实在不适合出去,要想出去寻找的话,也得等雨小了才能去。”
“那我们就坐在这里干等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陈孔德无奈道。
“红药姑娘离开,我们大家都很舍不得,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是红药姑娘自己作出的决定;只是,我们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红药姑娘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选择离开。”如意看向焦急担忧的陈子苓,说道。
红药撑着一把摇摇欲坠的油纸伞,快步跑到一处门前停下避雨。由于没有任何遮挡物,红药很轻松地便听到了哗哗作响的大雨声,豆大的雨滴落到地面,溅起一朵朵绽开的花朵,那花儿有着透明琉璃的清冷和美丽,你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就像一朵朵含羞粉嫩的合欢花般惹人怜爱。
红药有些吃力地把伞合上,将它竖着放到门缝上后,便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外面的风声鬼哭狼嚎,任谁听了都免不了头皮发麻,心里发憷。
红药双手环臂,搓了搓取暖。
裙摆已经湿透,正不断地往地上滴水,衣裳外层,也早已潮湿一片。此时,红药又冷又饿,这一刻,她特别渴望住在陈府的滋润日子;饿了,就有点心吃,冷了,还有衣服穿,困了,还有床可以躺。
她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后悔自己的冲动鲁莽,气恼自己做事情考虑不周到,就算要离开,也应该选择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而不是现在的暴雨天气;但眼下她已经从陈府走了出来,那就意味着,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红药看了看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透着狡黠。
“别人虽然看不到我,但我是真实存在的啊。”
于是,她站在高大宽阔的朱红色大门前,一只手握成拳头,用力敲打着大门。
大门发成沉闷的嘭嘭嘭声。
几声下去,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哗哗的雨声掩盖了嘭嘭的敲门声。
红药没有死心,她只要一想到今晚将会在外面风餐露宿一宿,而且还是风雨雷电交加的晚上,红药的敲门声变得更大了。
最后变成了砸门声。
持续的砸门声,终于引来了不满的下人过来。
“这暴雨天气出来的到底是谁啊?”一穿着粗布麻衣的下人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在雨中快步跑着。
他十分不满地看向紧闭的大门,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
用力拉开大门,一阵大风向他扑面而来,他受不住突来的严寒,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他站在门外,看向寂静无人的檐下,又看了眼被暴雨无情冲刷的寂静街道,一手摸着不太灵光的脑袋往里走,一边说道:“咦?难道是我听错了?”
红药趁他发愣的空隙,拿起伞就偷偷地溜了进去。
叽——咚——
大门又恢复了先前的紧闭。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男子撑伞的间隙,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自己。
此时,红药已经撑着伞,在府内到处乱走了。
她现在要去寻找一处无人或是人少的避雨地,这样既能完全避免被人发现的可能,同时又能给自己找一个温暖的窝,真是两全其美。
红药绞尽脑汁去想,到底哪些房间比较符合自己的要求呢?
最后终于被她想到了。
这个地方不仅能满足她的上述两点要求,还会给她带来第三个好处。
这户人家的府邸跟它的大门一样气派。院子很大,又有许多小道,就像迷宫一样。
终于在红药撑着伞,奔跑在府邸各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精疲力竭时,找到了她的最佳理想地——厨房。
那个既能为她遮风挡雨,又能带来温暖,同时还能温饱肚子的向往之地。
红药站在偌大的院子里,正对着她的方向,敞开着两扇房门,里面的人有的端着盛满食物的盘子来回走动,有的人怀里抱着一大摞的木柴,还有的人手中正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鸭子……
大家各司其职,说说笑笑,屋内一片非凡热闹。
她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器官都在叫嚣着,身体的每一处器官都被眼前看到的热闹景象深深地吸引着,红药不自觉地咧着嘴巴,就连脚下的步伐都变得欢快起来。
里面的烟火气,对红药来说有一种致命的魅力。她已经忘却在暴雨天气中行走了几个时辰带来的严寒和疲惫。
厨房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阿古,你那鸭子杀好了没?”一道掷地有声,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穿过门堂,传入红药的耳中。
“早杀好哩。”叫阿古的男人,声音憨憨的,透着愉悦和自豪。
“我还以为你又要磨蹭半天哩。”男人调侃道。
“阿秀,小笼包好了吗?”男人又一次扬声道。
“早着哩。”
“要快点啊,必须得让主子们在申时吃上食啊。”
……
红药站在门堂那,看着里面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的人们,不由得有些眼花缭乱。
厨房很大,能容下十几个人。
一进厨房,往左边朝里走个三四米,便是锅台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个年轻瘦削的小姑娘在不断地往灶膛里添火,灶口里面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在灶膛对面,有一个高大魁梧的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在两口锅之间来回翻炒。小姑娘又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木柴后,炽烈的火焰被压下去几分,灶膛里的火焰也没有了刚才的亮堂和逼人的气势,反而温顺安静了许多。
红药看向靠墙的那一侧,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正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盆水,盆面上面不断地升腾着热气,木盆里面放着一只已经没有生气的鸭子;年轻男子一只手拿着鸭翅膀,一只手正在认真地拔着上面的羽毛。
“师傅,这水太烫了,一拔连皮都掀掉了一层,看着有些惨不忍睹。”男子一边褪毛,一边说道。
炒菜的男子行云流水地把锅里面的菜品盛出来之后,拿起水缸里的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全都倒进了年轻男子的木盆内。
红药的视线往外,一个年龄约四十的女子和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围着一张案板坐着,案板上撒的到处都是面粉,一摞摞的面皮像一座座的小山丘似的堆在上面。
“红姨,今天也不是啥大日子,为啥老爷要让我们包这么多的包子哩?”一个妙龄少女正熟稔地包着手里的包子,头也没抬,好奇问道。
“主子家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不要乱打听。”
“红姨说得在理。”另一个妙龄少女抬头说了一句后,又低下头忙着手里的活计。
炒菜的师傅吆喝道:“上菜啦。”
红姨停下手里的活计,起身来到已经摆了一排美食的案子旁。
此时,正躺在柴火堆里睡觉的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腾地从地上站起,其他几个靠着柴火堆闲聊的二十出头的男子也一个激灵。
他们纷纷拿起自己的托盘,依次站好,等着红姨将菜品装盘端出去。
红药看着一个个从门堂鱼贯而出的伙计们手里端着的美食,正当她眼巴巴地盯着他们托盘里面的食物时,却发现每一道菜上面都盖着一顶“帽子”,根本看不到让她馋涎欲滴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这让红药难免感到些许扫兴和失落。
“你们说,今天府里是不是来了许多客人呢,要不然,主子们哪能吃得下这么多的好食啊,吃不完丢了,多浪费啊。”好奇的妙龄少女再次说到这个话题上。
“或许就是主子们突然胃口大开,想多吃哩。”
“是啊,这么大的暴雨,谁还会出来啊,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要是我,我可不干。”
“那就怪了,难道真是主子们胃口大开了?”
“肯定是,我就有这个习惯,天气一冷,这嘴巴和肚子就馋的很,啥都想吃。”
“我也有,我也有。”
炒菜师傅这时声音乐呵道:“今天我们跟着主子们有口福了!”
“有啥口福了?”好奇的妙龄少女再次好奇,两眼放光道。
“我给你们留了好肉,每人都能吃到饱,等主子们享受完美食,我们的也就开始了。”
众人一听,齐欢呼。
大家的气氛都在兴头上,做起事情来更是干劲十足。
红药满是激动地踏进厨房,早已饥饿的肚子在这时被唤醒了。
她站在厨师旁边,瞪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不停地翻炒锅内的回锅肉,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把手伸进了锅里,企图捞起一片肉解解馋,但锅里的肉片温度实在太高,她刚拿起来就被烫到,手一松,肉片又回到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