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你和三个被害者是什么关系,还有秦曦。”
“同学,我和他们一个班的,是班长。”
“那么冉荷拉呢?”方舟的话忽然间变得急促,紧贴着男生的回答问出,语气也是陡然间凌厉。
“我.....”男生骤然一惊,话卡在喉间,连续吞咽了几次唾沫,才说:“同....同学!”
方舟又平缓下来,盯着眼前的人,“你去那个小卖店干嘛?”
“打.....打电话。”
“打给谁?”
“同学。”
方舟讥诮地笑了,“据我所知,你有手机吧,你打给谁非得用座机?”
“我......我.....”男生仿佛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敷衍,太过紧张,脑子里想不出好的回答了。
方舟突然站了起来,眼底一片冷冽,快要把视线所及的地方给冰冻起来,幽幽地说道:“刑事诉讼中,证人对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节,故意虚假证明,或是藏匿罪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话,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男生的双手攥的更紧,关节泛白,骨节凸起,眸底没有了清明。
“可能你早就已经做好了入狱的准备,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指控她犯故意杀人罪,所以,你说与不说,或是说真话或者是假话,只会影响到你自己,都不能让她逃脱制裁。”
一字一句都像是冰戟,削尖的戟头插入心头,寒冷又疼痛。
“嗤.....”
男生忽然低笑,却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不屑,抬眸间,那张原本单纯的面孔,变了颜色,语气讽刺,“你们这些人永远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没有尝试过命运的不公吧?有人真的可怜过一丝丝别人吗?”
方舟蓦然变了脸色,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荷拉是唯一一个懂得善良对待别人的人,”男生语调忽然柔软了下来,带了些怜悯,“应该是她从小生活的原因,才会那么的卑微。”
“我们班的那些人,还不是确定了老师的势力眼,才会选我当班长,他们挺怕麻烦的,毕竟,现实的人用的方法就是现实的。”男生开始有些不悦,“荷拉交换生那件事,本来是凭着成绩拿到的资格,但在那些人眼里却变成了一种不堪的黑幕,有那个时间嚼舌根,都没有时间多努力努力......”
自小的生活状况,没有别人优渥的家境,班长深知凭借一己之力走出去的艰苦,但就算走了出来,那股天生带着的自卑就在一天天的城市生活里显现。
后来认识冉荷拉这个遭遇相似的姑娘,他发现她很乐观,笑容总是挂在脸颊,很努力地在坚持心中的梦想,活得很是坚韧恣意,他狠狠地被吸引。可那一天总会到来,偏见不会缺席,只会迟到,冉荷拉是孤儿的事实,成绩好的事实,遮挡不住那些看不起和嫉妒,两面三刀的朋友们就这样传出一些见不得人的话语,暗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荷拉喜欢叶梓.....”
男生颤抖着说完这句话,将头埋进臂膀,低低啜泣。再也忍不住的难受,全线崩塌般,他的脆弱,被别人瞧见,等着行刑。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小团体里的几人就算是和冉荷拉决裂了,接受不了同性恋,带着恶心感,对这个姑娘进行了内部最决绝的审判,在别人瞧不见看不到的地方,施加的人生伤害,没有人知道有多深。
后来知道冉荷拉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的时候,打算群起而攻之,可是那个跌入深渊的人,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她先动手了,想要了解一切.......
萧瑟看懂了这一切,一段值得人深思的人生,引起别人同情的人生,可还是踏错了,选错了路,注定接受那边是悬崖的结局。
喜欢一个人,算是结束了自己维持了很多年的生活,就是为了有一个站在喜欢的人身边的资格,最后的伤心,幻化成不忿,用了最怪异的方式发泄。
萧瑟按了按眉心,出了观察室,外边的凳子上,短头发女生看见她有些战战兢兢,旁边还有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正激动地和林宇掰扯着。
“萧姐!”林宇见萧瑟过来,别开妇人,喊道。
见状,妇人朝着萧瑟扑了过来,满脸眼泪,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女儿是好孩子,你们相信我......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女人用了不小的力气,萧瑟的身体被拽得摇晃,但双脚像是扎根在地里,丝毫不见因重心歪曲的趔趄。
萧瑟没理妇人的纠缠,直直地看着那边没有任何动静的女孩,声音平平淡淡:“善良一点,总归是好的.....”至少不会给别人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然后各自报复。
萧瑟不知应该说点什么,叹了一口气,也不问秦曦任何话了,将妇人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办公区内,大家各司其职,萧瑟接了一杯水,站在窗边透气,看着远处路上,变大又变小,最终都是消弥在未知里的人,或许还有隐藏下的丑陋。
“萧瑟。”
陈局走了过来。
萧瑟换上笑容,“你怎么来了?我进里面不算逾矩吧?”
“我来看看。”陈局继续说道:“不算,严丝合缝一点,就不算。”
这一句打趣,两人都笑了。
“国外的那份资料怎么样了?”
这算是萧瑟提出来找到的,陈局也不瞒,“找是找到了,交涉还需要一点时间。”
“嗯。”
陈局还忙着,说了话就转身走了。
...........
热意汹涌,萧瑟猛地喝了一口水,平静以后朝审讯室又走了过去。
敲响第一间审讯室的门,闻一很快就打开了,见了萧瑟,面上的不耐也忍了回去。
萧瑟:“休息会儿吧,去跟你们队长说,晚上我和她聊聊。”
闻言,闻一点头答应了。
看过去,那端的人面色苍白,安静的像个布偶娃娃,暗淡的房间里,凝聚出一丝诡异。
那或许是一种无声的反抗,无声的悲痛。
........
墨色染上天际,迅速扩散开来,吞噬漫天昏黄,微风轻拂过,夹杂夏日的余温,却也不显得沉闷。
市局楼顶,方舟带着冉荷拉上了天台。
萧瑟背靠天台,短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黑色瞳孔深幽,看着被带过来的人。
“保证安全!”方舟提醒道,目光沉沉。
他本不大支持现在这种方式,但在萧瑟的身上,或许是长时间的了解接触,让他不自觉地就总是相信这人透露出的值得信任的感觉。
“嗯。”
萧瑟收了收脚,退出一个角落,往旁边挪了位置,“过来吗?”
萧瑟询问的态度,刑侦队奇怪的行事方式,让冉荷拉像是踏进了一块未知地,此时算是来到市局后第一次有了表情变化,冷冷清清的脸庞,写满了不确定,探究的目光落在几步之遥的人身上,没有向前的趋势。
萧瑟笑了笑,那抹笑淡的和袭来的浓重夜色形成了对比,吹沙一样,转瞬即逝,找不见踪影。
转身,趴在天台边,一点不介意上边堆积的灰尘,每一个字轻的被风吹跑,然后在身后的人的耳里停下,“我5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没过多久,3岁的弟弟也不在了,那段时间,这个世界就像是离我远去了一样.......”
语速不慢,但可能因为承载了沉重的回忆,所以变得缓慢起来,冉荷拉也终于动了步子,走到那个留好的角落,铐有手铐的双手放在天台边,眼前就是这个繁荣的城市的夜景,鳞次栉比的高楼,各色的霓虹,五彩斑斓,但貌似都输给了抬头的月牙,相比起来不存在般的月色。
感受到身边的人,萧瑟没有动,继续说道:“你应该懂得孤独无依的感觉,就是一直都认为只有自己了,一个人学着哭,学着勇敢,学了一切,一切.....但永远学不会哭泣,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资格.....”
话音被吞噬,销声匿迹。
沉静半晌。
“我.......”还有些青涩的声音,颤颤巍巍,“知道有这一天.....以前我就知道了自己生理上是特殊的,一直没改变身份,怕别人知道,也不愿意舍弃冉荷拉的生活,后来的一切却是深渊,将我拖了进去,心思敏感的人总是害怕一丝一点的风吹草动,我慢慢陷入后,发现所有的都是假的,她们永远不可能接受那么不堪的我.....”
萧瑟偏过头去,那人正目视前方,视线的终点隐匿在城市里,眼泪还是划框而下,在脸颊流下轻轻浅浅的痕迹。
没有原因,这是萧瑟第一次对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说这么多,可能是有了感同身受,这是连自己也不清楚的欲望,没有猜错的话,或许这也是这个人的第一次敞开心扉。
不远处的几个人,闻一,林宇,陈烨三个人本来还想下赌注,但瞧见萧瑟主动转身给了冉荷拉一个拥抱时,都一边倒的支持萧瑟,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心照不宣地笑了,这个赌注姐这么中途夭折。
方舟给了几人一个白眼,不理几人,走了过去,停在天台边的两人面前。
冉荷拉也终于笑了,冲着萍水相逢的萧瑟。
“走吧。”
方舟的声音没有了锋利。
在两人走之前,萧瑟还是喊住了停在半路撇头看她的人.
“.........”
令人意外的是,好一会儿没讲话,就静静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须臾,“方舟,约一次啊!”
几人:“.........”
约啥?
这画风要跳的那么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