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是真的很累。”云潇十分认真的看进了庄王的眼睛,淡淡笑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是雪白的一片,只是他确实没有说谎,这么多年,有些没想通的已经明白,没有想通的,也已经试着慢慢放下,真的,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心怀怨恨。
“你,你难道也不关心那个孩子了?他可是……”庄王讶异的扬扬眉,却已是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往常那般的模样,本想开口说出些什么,然而临到话头,却是又有了踌躇,如今他说他已放下,难道要自己再骗他下去?
“那个孩子?”云潇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尴尬,然而眸底那一闪而逝的怨却也没能逃过匍匐在房顶的北堂茗的双眼。有些事纵然嘴上说了要忘记,然而真正提到时,又有多少人能放下?
“二弟,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它不是我的?”云潇紧紧的捏了捏拳,却终究是放下,口气中却带着些嘲讽意味,“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庄王的脸色立时一沉,略有些不自然的别转开身,然而他却并不说话。
“父皇将我贬到皇陵的前一个晚上,荷洛来找过我。”云潇忽然间笑出了声,却是那般尖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疯狂,“真是可笑,前一刻还在父皇面前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我的,结果我和她都因为淫.乱宫闱被治罪,她却最后告诉我,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她只是为了四弟,才用那孩子陷害于我,多狠心的女人是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狠心到连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脸上猛然现出震惊的神色,庄王眼中苦涩混杂着一抹深深的怨恨排山倒海而来,“她来找过你,她竟然……”
“纵然她不说,难道我就猜不到么?二弟,我和你一样,都像是一个傻子一般,为了那所谓的爱,什么都付出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多可笑是不是,她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四弟,从来都只有他,为了他,她嫁给父皇,为了他,她故意接近我这个太子,只因为有资格坐上那个帝王宝座的人,只有四弟和我,为了他,她竟忍心抛弃利用自己的亲生骨肉,若不是我当初恻隐之心,将那个孩子送到了北堂府……”
猛然间,脑中只有轰的一声,再以下,有什么话,都已经听不清楚了,北堂茗伏在那残破不堪的屋顶之上,只觉得心在那一刻,空荡荡的毫无一丝一毫的实质。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说不了,竟是连呼吸,也要断了。
为了他,她竟人心抛弃利用自己的亲生骨肉,若不是我当初恻隐之心,将那孩子送到了北堂府……
孩子,北堂府……那个荷洛荷太妃……
这一切,谁来告诉他,到底是为什么,庄王府一见,那个被冰封住的女人,那个庄王似乎爱入骨髓的女人,却为何竟然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女人。
第一次看见她,就已经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有时望着那冰中人,都会有一种要哭的冲动,可是为什么,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女人,抛弃亲生骨肉,呵呵,到底是多么伟大的爱,才让她做出如此的决定。
北堂府,荷洛,北堂府,荷洛……
在此刻,脑海中盘旋的,永永远远也只有这两句话语。
心中突兀的不想接受,他的双足只在虚空一点,便飞快的飞掠了出去,那身形,只在暗色中划过一道亮丽的白线,飘飞的衣角不见,只是却更显鬼魅。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感觉心里的后悔,是那样的真实,他后悔因为瞥见秋风脸上那隐隐然的忧虑而看到庄王外出便悄悄跟上,他后悔趴在屋顶偷听他们的谈话,却只因为怀疑庄王到底在密谋的,所为何事。
若是可以,他宁愿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庄王府密室里的那个女人,若是可以,他宁可永远也不曾见过,认识过庄王,若是可以……可是人生,到底有多少个可以,能让他如果……此刻的他,那倾城瑰丽的容颜之上,已是一片灰败,幽邃的深眸中,也唯有那深深的受伤和微微的战栗不安,方寸大乱的他,此时又怎会发现就在他纵力远掠之时,那一角屋檐后,已是慢慢踱出来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锦袍中的男人,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他的踪迹。
那一双只露出在空气中的眼,透着妖异的淡金色到了无法察觉的光芒,那眼中,带着一抹找到猎物般的欣然和势在必得的疯狂,小茗儿,可终于是找到了你……
男人勾唇冷冷一笑,轻轻的伸出一只手,在空气微微晃了晃,闻见那已经有些淡了的麝香味,笑的更欢,“啧啧,果真是我的小茗儿,这般的聪明,竟然能想到要用麝香味去掩盖相思蛊散发的香味,游戏,可是越来越好玩了呢,小茗儿……”他低低的笑着,却是轻易的站在那屋顶之上,斜斜的扫视着那屋中正在争执的两人,却想不到他们谈论的话题,竟是有关于他的。
“你知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最近几日都做了些什么?他手下的人,他找的人,无一例外,都和茗有少许的相似,只是越是相像的他越是宠爱,然而却也折磨的最惨,那个人他是冲着茗而来的啊。”庄王奋力的拉扯着云潇,然而云潇眼中闪过震惊以外,却只是将脸一扳,“我说过会忘记怨恨,却并不代表我会自讨羞耻的去帮那个人的儿子,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属于我的一切,我能留下他孽种的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为什么,大哥,就算你心中有恨,但茗他是无辜的,他是荷洛的孩子,你难道……”
“荷洛荷洛,又是荷洛,二弟,你中毒太深了,只因为那个女人开口求你,要你帮四弟,你便心甘情愿的放弃太子之争,转而支持四弟登基为帝,你为了那个女人,做的已经够多了。”云潇暗暗的捏紧了拳,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只是好不容易将一切都放下,他永远也不要再听到碰到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任何事。
“不,他们对不起荷洛,父皇对不起她,四弟对不起她,大哥,可是她最对不起的,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四弟,她最对不起的人,是茗啊,她临死都不能忘记,都不能放下的人,是她的孩子,我,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庄王的声音已经几近哽咽,然而那男人听在耳中,眼中的冷笑诡异却越加的张扬。
以为就凭你们几个么?他并不以为意,这些人在他的眼中,充其量,也只是蝼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