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风八年十月十五。
皇叔庄王携所选二十名美人进宫,先是经过皇后,许妃等妃嫔的筛选,选得容貌端庄,气质俱佳满腹才情的十人,封号均为常在,再有便是由皇帝亲自挑选,选得四大妃的其余三人,以及其余女子的品阶。
竹芋殿内,皇后李宛若陪同楚凌风端坐大殿之内,此殿为靖安历代皇帝选妃选秀之所在,其下,便是现今品阶除皇后外最高的许妃。
“宣各位常在进殿。”
清一色的宫廷碧纱青衣,是按照以往惯例的穿着,唯有各人的发式可以随意,旁人也只能从发髻处和脸上,方能看出各人的不同来。
浅浅站在随行之人中间,微带着些忐忑,听着自己前面的人一个个介绍着各自的籍贯,想着这个大殿之内,还坐着那个温柔缱绻的帝王,偷偷想来,都感觉是那般的甜蜜,突然有人小小的碰了她一下,惊的她慌忙踉跄着站出列,急道,“臣妾苏浅浅,昙哒族……”
耳旁突然传出一些强自忍住的嗤笑,继而,却是连大殿之上的妃嫔都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
浅浅的小脸涨的通红,一边焦惶的拼命拉扯着自己的衣襟,红唇紧紧的咬着,都快要咬出了血来,常在已经算是皇上的女人,是要自称臣妾没错啊,也是该轮到她介绍自己,怎么会这样……
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柔声道,“苏常在怕是有些紧张了,还要两位常在才轮到苏常在呢。”
浅浅只觉得心头一慌,脸上的血更加的涌起,颤抖着唇,整个身体不住的颤动。“娘娘,臣妾,臣妾……”她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要推她,她明明拜托过身边的杜常在,若是轮到自己时,便请她轻轻推自己一把,为什么没轮到自己,她要这样害自己。
楚凌风并不想要为难她,瞧着她怯弱的模样,精致的脸上已经隐有泪痕,长如蝶翼的睫毛因着慌乱而不住颤动,倒是我见犹怜,“罢了,既然如此,便由这位苏常在先开始吧。”他的声音,温和平缓,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怜悯,亦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那样温柔的,清浅如羽毛划过水面的柔软,让浅浅的脸一红,一时怔愣在他如水的温柔中无可自拔,而说不出话来,倒是一边的顺子已经先自受庄王打过招呼,便恭谨的替她回答,“苏常在是昙哒族流落在帝都的公主,亦是迦枫迦大人的妹妹,温婉天真,尤其是一手绣功出神入化……”
楚凌风静静的听着,脸上仍是温和,然而,眼中却着实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他想要的那个人不在,他不想要的,却拼命的往他身边塞,这样的滋味,他并不喜欢。
“皇上和娘娘的大婚之日所用的礼服,便是这位苏常在所绣。”顺子的介绍已经接近尾声,浅浅却终究只是局促的立在一旁,殿上的几位妃嫔在听到她天生目盲时,露出了一些或惊或喜的神色,倒是皇后在听到她是绣手,而自己的礼服皆出自浅浅之手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
“原来皇上和本宫的礼服便是苏常在所绣啊,本宫很是喜欢。”李宛若笑的极是温婉,一举一动都合乎皇后所该有的仪态,这个竹芋殿内,楚凌风的话并不多,整个过程,几乎都只有她在开口。
“皇上,这崔家挑选的绣手还当真是技艺超群,那一手绣工,神乎其技,臣妾看了大婚的礼服,当真是喜欢的紧。”李宛若微笑着看向身旁的楚凌风,眼中隐隐含着一丝期待。
崔家?楚凌风的眉不可抑止的一挑,随即看向浅浅之时,眉眼更加的温柔,“皇后所说不差,绣工着实精致,朕见了,也当真欣喜。”
“谢皇上,臣妾承蒙少爷看的起,亲自送臣妾进宫……”浅浅脸上飞红,然而,无神无波的眼中,却奇异的泛起了满目的笑意,原来,只要听着这个男人的声音,听出他话语里面的笑意,那便是一种从心里溢出来的幸福啊。
“少爷?”楚凌风突然轻轻的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也只有身旁的皇后能听到,李宛若的眼神怔了怔,随即便已是染了一层苦涩,“皇上……”她有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着他不要失态。楚凌风却隐然自嘲一笑,是了,那一天,他在宫里看到了慕染,怕就是那一日,她浅浅进宫,来为自己绣制礼服吧,想到这里,心中已是带了无奈何苦涩,他朝李宛若看去一眼,李宛若心中就已是会意。
再接下来,清凉殿有要事来报,楚凌风便匆匆离去,将选妃之事交与皇后处置。
皇后经过与众妃嫔商议,选的贵妃两位,分别是礼部侍郎的千金陈茜,鸿胪寺卿的千金郑秋锦,昙哒族公主苏浅浅封为昭仪,继而,还有两位朝中大臣的女儿,被封容华。
诏书已经下达到各自的府上,如今后宫中四妃已有其二,分别是如梦宫的许妃,锦绣阁的锦妃,茜熙殿的茜妃,诏书下达之日,依照主制,楚凌风本该选一人侍寝,然而,他却打破了常规,却是仍旧歇在了皇后的漪澜殿。
“臣妾参见皇后,皇后千岁。”
翌日清晨,对着新多出的几位妃嫔向她行礼,这些人,怕是已经知道皇上昨晚是歇在自己宫中,对自己那样虚伪的恭敬,其实心里是有着怨恨的吧?可是她们又知不知道,其实她这个皇后,也同她们一样,一样的可悲。
李宛若只觉得这些人中,也只有怯弱的浅浅能叫她稍稍安下心去,毕竟只是一个怯弱的盲女,在后宫中,还翻不出什么大事来,纵然她是昙哒族的公主,纵然这宫中还有她的一个哥哥。
“姐姐,皇上为何只要我们选了两妃,这……”许妃在宫中陪伴李宛若最久,面上两人却也亲近。
李宛若闻言一怔,心中的苦涩却如海水般涌来,还留下其中一妃,怕是皇上为那个人所留的位子吧。许妃见她无言,不由有些讪讪,然而,茜妃妖妍冷艳,锦妃才情满怀,苏昭仪温婉天真,常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怜惜,而其他的两位容华,却也是不俗,本来这个后宫,她只需要防着皇后等人即可,可谁曾想,突然间多了这么多比她年轻比她妩媚的女人,如何会不让她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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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浅浅说了什么?”当要下达的诏书送来之时,北堂茗正与迦枫在广进殿中品茗,看着笑的一脸高深莫测的北堂茗,迦枫略有些疑惑,但是心中却为浅浅所喜。
“也没什么。”北堂茗深深的嗅闻了香茗馥郁的味道,那种能深透骨髓的涩然之意,却在濒临苦涩绝望时能让人品尝到毫无踪迹可循的淡淡甘甜,可真是好茶。
北堂茗捧着茶盏,低低的笑了,半垂下的脸,在人看来,只能见着他额上完美的弧线,“本王只是提醒了她,她是由谁带进的宫。”迦枫的神色闪了数闪,却终究没有开口说话,抬手便让夏生将要下达的诏书送出,却独独留下浅浅的那一份。岂料北堂茗见了,却叫住了刚要出的殿门的夏生。
“你把这份诏书,送到崔府去。”北堂茗哂笑着拿起被迦枫拿出的诏书,冲着夏生,笑的妖娆,“怎么说,苏昭仪以前也是崔家的人,如今发迹了,也该让他们高兴高兴不是么?”夏生慌忙低下了头接过了诏书,便匆匆离去。
“你,这是故意的。”迦枫早自便听说了北堂茗与崔家的恩恩怨怨,亦是对皇上与崔慕染的事有所耳闻,当下,已是略带嗔怪的看向他,他一向,都不怎么赞成,这样用不能停歇的报复。
然而,北堂茗却回他一笑,笑的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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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刚从广进殿出来,他便见到了早自等在长廊的秋风。
这些日子,他似乎在忙着自己交与他的任务,倒是忙着搜找资料,看他神色有些疲惫,北堂茗不觉微笑,“秋风,可有什么结果?”
秋风的双眼,精光闪烁,平时沉静的脸上,此刻,也惟余一脸的尴尬,他蓦地跪下身来,仰头看着他,“秋风办事不力,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现今,也只能单凭王爷当日的描述,而暂先揣测,是崔家的人所为。”
“哦?”北堂茗负手站在他的身前,一只足,却是随意的在他眼前轻点,似乎是漫不经心,又似是毫不在意,“我知道了,你不用去查那件事了。”
“王爷?”秋风眼中闪过一抹愕然,慌忙接口,说的极是郑重,“秋风一定竭尽全力,查的真相。”
“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交于你去办,你先起来吧。”薄薄的唇角略略的轻勾,深邃的眼眸却已不再看向秋风,那样泛着深海般笑意的眼眸,带着一片璀璨的星芒,无比的灼人,“我要你,查清楚崔府密室的所在,还有,崔家的地图,各个注解,一样都不能少。”
“是。”这次是再也没有犹豫的回答,秋风低着头,与他走向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