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F91孤身一人追寻着尸臭味。
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想要从偌大的城市里找到关于一个小孩失踪案的线索，真如海底捞针般荒诞。
还好，海都的警情档案里，有一些仍未能破获的失踪案可以碰碰运气。连夜的探索后，大都与光影无关，但还是被F91碰到了一件，“在某处坟地，总有人莫名失踪，至今搜寻未果”
备注里还有写道，“有目击者自称看见了恐怖的绿毛僵尸”
F91亲眼确认后，果然不出所料，是一只“清道夫”，这种构造体通常是由因贪食尸体，而被怨念纠缠，导致光影失衡的野狗形成的。
就和它仍保持理智时一样，四肢匍匐在地上，习惯性的吐出变异后近一米的舌头。
只需轻轻一卷，多达四五排之多的牙齿，能够将俘获的猎物连骨带肉搅碎，吞进肚中。
一般来说，“清道夫”的视觉和嗅觉都严重受损，只有活物十分靠近它，或者被死去不久的怨魂那活跃的光影之力吸引来找到尸体，才能够果腹。
所以大多“清道夫”的食物都是尸体和不长眼的小动物，在太平年间，即便出现，也很快就会饿死。
于是，在这场本该轻松加愉快的战斗里，F91翻了船。
一路上催动光影之力修补着伤口，脸色红一块白一块，他能想象到，如果自己被一只“清道夫”击伤的事情传出去，是何等的难堪。
还好，没有旁观者。
又感到惊讶，身型堪比卡车的“清道夫”，真是闻所未闻。
除非专门豢养，用来处理各类尸体，想自然成长到这种地步，就好比某度了医院后还能长命百岁般稀奇。
厚重的喘息声清晰起来，构造体的身形再次出现在视野里，F91还真担心跟丢了。
这头疯狂的怪物，必是找到了某个乱葬岗，看它那对足有四米长的前肢，就能猜到它一定很勤快的使用刨坑的本领。
也正是没料到这双利器，F91才被轻易拍飞，让它跑掉。
在食物吃完后，被墓地的怨气吸引，却没想到如今都是火化入葬。要不是今天发现了它，等再过一段日子，饿疯了的它四处流窜，再想要摸到踪迹不知道要哪天了。
“吃尸体果然掉智商啊”
构造体正抱着摩托车的残骸猛啃，几对重齿轻易撕扯开钢铁，飞快的吞咽着。虽然并不能对它在刚刚战斗中受的伤起什么恢复作用，它还是固执的攻击着这个发出声音的东西。大半个摩托被吞下，重量甚至压破了“胃部”，拖着粘稠的液体垂落地面。不一会儿，冒起滚滚白烟，只剩下地面一个大洞和一堆渣滓。
张皓菡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不是平常人应有的绝望和崩溃，而是一种更为奇怪的感觉，与其是震惊，不如说是好奇。
“这是…什么？”
绝非生物的形状，身体各处“长出”的，数只看似人类手臂的触须向四周无意义的抓扯，狰狞的口器不时喷射绿色的脓液，造成意味不明的嘶吼。只该出现在恐怖片中的场景，刷新了她的三观。
赶到的F91，这次没有急着攻击，而是细细观察，“毫无规律的异变，大量没有必要的组织，没有人为干涉的迹象”
“啧，单纯的野生种”
确认了这唯一的收获，也仅是一个幸运的构造体不幸没了食物后出来觅食的情况，和自己想要追查的“孙一峰失踪案”没有联系，让F91有些不爽，“该死的家伙，尾巴倒是藏得挺干净”
又对笨哥的记录报告产生了疑惑，“不是说有过几次小动荡么？可就算是爆发瘟疫，长时间的尸骸供应恐怕也不一定养成这般罕见的清道夫……”
对这座城市还不了解，F91也不好妄下定论，只得暂且放下多余的想法，专心面对敌人。
大步向前，光影之力发动，浓厚的雾气顿时缠满全身。双拳带着凝实的水汽重重擂下，在光影之力的增幅下，一击之力千钧，清道夫的头颅被砸的几乎和摩托为一体。
受到攻击的构造体急忙挣扎，直接拔断了自己的脑袋挣脱开。脓液翻滚，新的脑袋几息间就要成型。不过在这之前，清道夫就开始了反击。
干瘪的手臂四向挥击，几个水泥墩登时被砸的四分五裂，破裂的腹腔喷射出大量的脓液，那些波及到的建材都顷刻溶解。
“它‘看’不见？”
张皓菡发现了这件事，构造体的进攻方式很吓人，实际上半点没有准头。
此刻她不急着趁乱逃跑，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战斗。夜幕浓重，刚才没能看清雾气里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个人类，“他是怎么办到的？”
F91闪避了一会儿，看准时机，一展身形，绕到了构造体的身后，数掌击在构造体的腰上，雷霆之势下，几乎要将那瘦削的身体打成两截。
攻击很有效，却也给了构造体机会。F91击中构造体的同时，构造体自然也知道了攻击者的位置。F91虽是站在其身后，可对手并没有这样的死角。数只手臂倏地撑开，宛若海中水母的姿态，又顷刻间闭合，发出了撕开空气的爆鸣声。
凝结的水盾挡住了这凶险的一招，F91丝毫没有慌张，沉着的继续攻击。
“吱呀”
水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被勒出了明显的变形。
在爆开的最后一刻，反冲的水波从密合的封锁中撬开了一丝缝隙，F91轻轻垫脚，身体一缩，就顺着小缝跃到了半空中。
一记鞭腿，再次踢爆了刚刚成型的狗头。
接连不息的攻击，看似招招狠辣，实际半点没用。
虽然F91颓废了许久，技巧的生疏让实力较以前退步了很多，但本也不该这般屈辱。
实在是对手太过特殊，那些小型的清道夫，一击过去基本就结束了战斗，以至于根本没人做过专门的研究。眼下，不清楚弱点，再加上体型越大，恢复能力越强的构造体定律，恐怕F91累死，构造体都未必死。
“是你逼我的！”
跳出危险范围，不再留手，全力催动的光影之力使雾气狂暴的翻滚。
光影造物，飞龙在天。
弱小的光影运用者可以驱使光影，来影响光影构成的万物。而最顶尖的战士，则是近乎直接创造生命，那些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倘若能适应并且存活下来，就会成为新的物种和元素。
F91没有达到顶峰，也非泛泛之辈。
无数的双翼生物呼扇着翅膀，从雾气中潮涌着出现。这种取自神话，名为飞龙的小型怪物，被F91赋予了短暂的生命，全力进攻创造者的敌人。
刺耳的尖啸声，给人潮涌般的冲击感。
听到这声音，清道夫知道是先前击伤自己的东西又出现了，直接蜷缩成一团。
没有被攻击顾虑的F91，将所有的力量都用于战斗。每一只飞龙撞到构造体身上，就会带走一大块血肉，似乎胜利在望。
“不好！”张皓菡在一旁，看得真切。
迎向轰击的背部，似乎在狂轰滥炸中支离破碎，但它的双手，正飞快的刨开了水泥地。
被雾气包裹的怪人，对这危险毫不知情。
张皓菡很纠结，“怎么办，我要不要出声提醒，万一……”
心思百转千回，机会转瞬即逝。
一双巨爪破地而出，牢牢地收拢在一起，形成了一座血肉的牢笼。
“什么！换家？”
急忙改变战术，撑开水盾就要像之前一样冲开一个缺口，但已经迟了。
随之钻出的清道夫本体，血盆大口猛然咬下，当F91察觉到头顶的黑影时，没有手段可以避免这次突袭。
水盾瞬间瓦解，尖锐的牙齿刺穿了F91的肩膀，构造体发狂般甩动着脖颈，要从F91的身上撕下一大块血肉。
“啊！”痛苦的低吼，但犹如受到挑衅后愤怒的狮子，F91一手扯住构造体的下颚，一手奋力顶住试图收紧的利爪，竟一点一点的撑开了束缚。
谁知构造体的口中，呕吐出了大量燃油，那是张皓菡摩托里的，此刻被怪物当作了进攻的手段。
汽油和尸液混合的恶心味道，削弱着F91的意志，格外粘稠，更是让他的力量无法发挥。
而糟糕的发展还在后面，不知是否被肮脏的气味熏昏了头，本在拼死抵抗的F91只感觉身体一阵空虚，连带着驱动的光影之力也弱了不少。
“什么！”
身体状况的急转直下，不待他做出反应，就被清道夫顺势吞进了肚子。
张皓菡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先前还有来有回的局面，转眼就形势大变。本以为是救星的家伙，被活生生的吞了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逃跑，还是期待怪物吃饱了，继续躲藏。
构造体和卡车相当的身体，在吞下F91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激烈的战斗，使得它暂时无力去搜寻食物。
此刻它伏在了钻地时挖出的洞穴中，尽力消化着F91，除了不时发出“呼呲呼呲”的怪声，就好像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见状，张皓菡决定还是悄悄溜走，只刚露出半个脑袋，构造体突然立起。
“被发现了！”
然而不是，立起的构造体发出了一声孩子哭泣似的哀鸣，紧接着扑倒，在洞穴里发疯一样打起了滚。
它的肚子里传出一声暴呵，“天地同寿！”
脓液飞快的蒸发，连同构造体本体内的液体，也在飞速的消失，一时间白烟四起。
构造体挣扎着要吐出腹内这要命的玩意，可自己制造的大坑限制了它行动的能力，只能翻身打滚。
张皓菡这时哪还敢出去，继续偷瞄，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了新动静。
本就干瘪的躯壳，在蒸干了后，不比咸鱼干好到哪去。
当F91钻出来时，剩下的部分直接就四分五裂了。他的状态很不好，这招叫“天地同寿”，听名字也知道，对自己也有很大的损伤。
能够使一定范围内的水分急速消失，对付那些再生能力强的对手再实用不过了。只是有个缺点，范围极小，基本就是周身三尺，所以使用这招，连自己体内的水分都会受影响。就算使用者能力不错，也不能撑很久。而且想要找到一个受到如此威胁，还会乖乖等他持续发动力量的敌人，还真不容易。
是F91自行开发的奥义，当然，也没有其他人会去使用。
“妈个鸡，差点智力被爆了，还好哥操作好”
反正也没人，解决了敌人的F91，不由得自吹了一下。他也确实没想到，一个清道夫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是不是……太久没认真战斗过了”
对自己的差劲表现，F91有点不能接受。昨夜大概是借助了江面的地形优势，发动奥义时没有半点迟滞，而今天在清道夫手上吃的亏，也能归咎于长时间的远离战斗，过于生疏。
可刚刚那种力竭感是怎么回事？像是身体被掏空，“不可能，就算我如何松懈，才区区十分钟”
“海神？钥匙？”
他仍不清楚这两个词的含义，却已经能确信自己零碎的“梦境”记忆并非虚无，也清楚的感受到它带来的直接影响。
“这咋办，要是我的实力一直不能恢复……”
简单打扫了战场，将四散的一些残渣都收拾进洞，往里面点了把火，F91便急切的离开疗伤去了。构造体虽然强悍，普通伤势难以将其杀死，但被F91同样以光影之力击败，只余下些血肉，是不可能再复活了。又是荒郊野岭，等有人来时，因为光影失衡，剩下的部分早就自我分解了，他也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却没想到，这一幕都被暗中观察的张皓菡瞧了个遍，而且，张皓菡打开了手机，虽然内容各种丢失，但构造体嘶吼的画面，证明了一切并不只是幻觉，包括那声暴呵和最后两句自夸。
她赶忙上去，从火坑里取出几块碎片，接着四处摸索，在破损的石墩缝里发现了一些残留的脓液，太过隐秘，F91压根没注意。
用玻璃瓶将一切收好，张皓菡匆忙离开了现场，这些收获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些杂物，但对一个背后有资源的人来说，有用的很。
骑着备用的摩托，在江界东杂物充塞的街道上疾驰。
由报废车辆堆积的路障前，横着一辆着火的超跑，似乎是不小心撞了上去。
死里逃生的驾驶员，匍匐在一旁，好像才从其中爬出来。
看见张皓菡飞驰而来，立刻大声的呼救，许诺出各种不菲的条件，只求她能伸出援手。
对此，摩托的轮胎印就是回答，借着血肉做跳板，张皓菡飞过了障碍。
比原先真实万倍的哀嚎仿佛信号枪，从两旁街道的暗影处涌出数十个手持棍棒的人，追赶在张皓菡的身后。
但最终，皮包骨头的他们，只能气喘吁吁的看着摩托尾灯的消失。
海都，江界东，曾经的海都之光，世界金融的心脏，现在它的模样实在是不好看。林立的雄伟大厦显露出它年轻时的雍容华贵，但其玻璃幕墙上掩住的灰尘和青苔，则像是经历了风吹雨打的老妇，只剩下密布的皱纹和白发。宽大的街道，富丽的商城，优美的公园，任何本该赋予这座城市生机的存在，全都空无一人，平添了不少诡异。
当然，这样描述其实很不准确，还是有很多迹象能证明它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随处可见的破坏痕迹有新有旧，各类报废的机械设备看着修理一番还能使用，皆随意抛弃在街头巷尾，偶尔还能听见随风传来的呼号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倘若有幸亲自进入江界东，便能体验到生存法则的残酷，和真正意义上的“生吞活剥”。
别想着逃跑，江界东的边界布满了不留死角的监控。
这些不眠卫士对进入的人不予理睬，但任何人想要从里面出来，管束军就会从任何角落窜出来，将他们丢回去。
近年来赶到海都的人，对这里并不熟悉，恐怕就连年轻一辈的海都本地人，都不清楚海都还有这样的地方。偶有听说过的人，只当江界东是在经济危机中衰败没落了，所以没人再提起。而那些知晓内情的长者们，对此表现出三缄其口的冷漠和恐惧。
数十年前大放异彩的江界东，似乎一夜之间得了不治之症，被草草掩埋，再无声息。
张皓菡明面上作为龙家的一员，自然明晰一切的来龙去脉，但她一心只在乎黄煦冬，可没兴趣去到处宣扬，更不会去试图改变什么。
事实上，她也是江界东这个灰色地带存在的受益者之一。毕竟有限制的地方，就会有特权。仅凭龙家大少的身份，冷酷的机器，敏锐的人脸识别，在看见张皓菡时都会保持沉默。
所以张皓菡也不会担心，自己出入无门的情形。
等到达目的地，天亮了大半。
这是一个废弃的别墅区，不敢想象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年代，是何等身份的人才能住在这里。
可能是遭遇过火灾，许多屋顶都塌陷下去，暗青色的苔藓爬满了每一个角落。残余的墙壁，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即使如此，还有人在这里“居住”。很显然，张皓菡不是第一次来，有些人一看到她就慌张的钻进砖块堆砌的藏身所。
从前和这个女孩“打交道”时，给了莽撞的他们，颇为难忘的记忆。
不过这种地方，既没有监控，也很难会有人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用来干一些隐秘的事情实在合适。
一栋英式洋房，漆白的围墙上，密密麻麻布满暗红色的暴乱话语，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岁，显得有些渗人。张皓菡走了进去，走到了一座壁炉前，上面那些铁质的装饰早被扳掉，现在很不起眼。
伸手在上面无规律的按了几块砖，壁炉发生了轻微的颤动，地面随之露出了一条暗道。
挥了挥浑浊的空气，张皓菡轻车熟路的往下走，不一会儿一点光亮出现，一道颇具未来气息的铁门出现了。
这是张皓菡的一个秘密基地，在花了大价钱将它打造成世界顶尖的研究室后，自然也少不了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在这里搞那些疯狂的发明。
“五五开，五五开，你死哪去了！”
“大小姐，我在这里”一个男人赶忙迎了出来，底色白色的长袍上遍布油污和黑垢，就像他的脸一样肮脏。
“不好意思，没有打理好就来见您”奇怪的口音，死板的做派，不难猜出他是个日本人。魔音五五开，日本的在逃犯，危险的生物学家和武器学专家，因为在一座岛上引发了恐怖的事故而被通缉，得到了张皓菡的私人资助后，为张皓菡效命，好继续实验和躲避追捕。
“不过请您放心，我有足够的成果来弥补我的失礼”魔音五五开就要带着女主人前去参观自己的成绩，却被张皓菡阻止了。
“今天来有其他事情，我得到了一些特别的生物样本，要你分析一下”
“哦，好的好的，请往这里来”
实验室冰冷的墙壁上，挂着众多稀奇古怪的标本，不乏闻所未闻的奇异生物，不过张皓菡敢打赌，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今天的收获。
趁着魔音五五开做分析，张皓菡去到隔壁，做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哼，这就是我的不传秘术，换家流的厉害”杂音被仪器剔除，渐渐恢复了本来的声音。
张皓菡的内心诧异起来，“这，这声音是……”
没错的，略微尖细的嗓音，是自己认识的人。
此刻，魔音五五开的震惊不亚于张皓菡，在显微镜下，早就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的残渣，在接触到营养液时，就如同苏醒了般，顷刻间吸收掉所有营养，开始了大量的繁殖。区区数分钟，就长成了肉眼可见的肉块。
“神啊，这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