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宅院里,文母坐在屋内抽泣。玥遥和绮儿站在她的身旁,低着头不作声。文父在她们面前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他烦躁地望着文母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一件喜事被你哭得像白事一样不吉利!”
文母抬起头,哀愁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才十六岁,你就偏要将他送走。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他哪会照顾自己?”说着说着,文母的心情愈发难过,哭得更大声了。玥遥站在一旁见母亲哭得伤心,也泪眼汪汪的。
“好了!”文父突然一声大喊,母女俩一惊,文母顿时止住了哭声。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不心疼吗?”
文母听见这话,用手绢擦了擦泪水。文父抬起头望着院门,突然说:“你们还记得青家的事吗?”屋内的人顿时屏住呼吸,谁都不敢接话。
“青远十八岁被妖怪抓了去,他父母后来也失踪了,至今音讯全无。我让璟儿去空云山拜师修习,也是为了保护他呀!”
此时文母哪里听得进这些,她怯怯地回道:“楽平县现在哪里还有妖怪,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的,就你想得多!”
文父回过头瞪了她一眼,文母立刻闭了嘴,不再言语。她站起身,说自己觉得不舒服,要回房歇息。玥遥立刻伸手扶着她,与她一道走开。
文父被她这一闹腾,心中甚是烦闷。他虽然已花大价钱请了江湖高手护送儿子去空云山,但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他皱着眉轻声说:“祈求神明一定要保佑我的璟儿平安!”
青远回到青宅后,过了好一会儿听不见动静。若是平时,玄齐早就跟在他的身后回来了。他走到院中,想想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又回到刚才分开的位置,往空云山的方向一路寻找。
不一会儿他就追上了文弘璟的大轿,他仔细查找了一番,却没有看见玄齐的身影。
他穿得隐衣,不会被普通人看见,难道他已经独自去了空云山?青远正准备赶往空云山,但他转念一想,梦玄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仙力,也不会用仙法,不可能这么快到空云山。
文弘璟的队伍渐渐走远,青远的心中不安:为何他今天感受不到梦玄齐的气息?他心中一惊,立刻赶回青宅。
“叮…叮……”玄齐迷糊间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他缓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起身收起隐衣,然后朝四处张望,心里觉得纳闷:这里重峦叠嶂,雾气缭绕,看上去地势很高。我是怎么上来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方才躺着的位置,旁边果真有一处泉眼。他蹲下身捧起一口泉水饮下,这水的滋味甘甜,他又连喝了几口,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玄齐深吸一口气,发觉此处的空气与楽平县不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他沿着山路慢慢地往前走,沿途是幽静的竹林。走得越深,他越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来过。
走着走着,他的眼前出现一处巍峨的宫殿,看上去气势恢弘。他走过去却发觉此处寂静无声,地上有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覆盖着些许落叶。
玄齐低下头,念道:“泉沁殿?”殿门敞开着,他站在门外朝内张望,心想这么大的地方,竟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他的脑中如上次在药王山一样,迅速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他笑容灿烂地说:“师姐,你又做新花样啦?”
他愣在原处,随后猛地转身走到牌匾旁,死命地盯着它。一阵风吹过,牌匾上的落叶被吹散,“泉沁殿”三个字更加清晰的显露在他的眼前。
这三个字好像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满脑子都是疑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是谁带我来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突然晕了过去……
青远回到青宅后立刻冲到玄齐的房间,他猛地推开房门,刚迈入一只脚,就看见玄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立刻收住脚步,轻轻地退出并小心地关上房门。
青远站在门外伸手绕着自己的发梢,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么着急奔波去找他,他竟然只是在家休息?难道是自己过于敏感焦虑了?
次日清晨,玄齐醒来后脑中还有些昏沉,他朝四处看看然后低头笑着说:“原来只是梦镜。”他发了一会呆后,接着又自言自语:“泉沁殿名字倒是不错,环境也很美。只是不见人影,感觉怪冷清的。”
他突然想到兄长说话时总是遮遮掩掩,不明不白。与其让心中疑惑越积越多,不如他自己去找找答案。
于是他迅速地起身走出房门,穿上隐衣后去往文宅。
“小姐,您今天还是别出门了吧!”绮儿跟在玥遥的身后,一副焦急无奈的模样。”玥遥继续往前走,不理会她的话。
“小姐,公子去了空云山,老爷夫人的心情沉闷。他们本就不喜欢您经常出门,这个时候您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绮儿见说不动她,急地都快要哭出来。
玥遥停下脚步,轻柔地说:“你若害怕,可以不跟着我。”
“小姐!绮儿不是害怕,您知道我怕的是……”绮儿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欲言又止。
“别说了,不会的。”玥遥转过身背对着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会爱惜自己。”玥遥说完这句话,脑海中浮现小时候的场景……
“青远表哥,青远表哥。”小玥遥在药王山的草地里摘下一朵芍药花,一边跑一边笑着喊他。青远也朝她飞奔过来,两人童真烂漫,两小无猜。一旁采药的青父看着他们嬉戏耍闹,疼爱地喊:“远儿,小心点看着妹妹,别摔倒了!”
那时候文家还只是普通的小商户,与青家经营的药铺差不多。赚钱不多,养活一家人却也是绰绰有余,两家经常来往,关系甚是密切。
但文父不甘心就此平淡地过一生,不断地发展生意,终于将文家产业越做越大。两家虽还来往,但已不如往常频繁,彼此间也多了些客套。
无论长辈间关系如何,青远和玥遥的感情始终如一,他们在药王山对着芍药花许愿,要永远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谁料青远十八岁那年楽平县突然出了专抓少年的怪物,众人皆惶惶不可终日,家中有孩子的都不敢让孩子出门,深怕被怪物给发现。
青远被抓走后不久他父母也失踪,大家纷纷传言青远是瘟神转世,会带来灾运。此后文父为了避嫌,便不许家中任何人提起青家的人和事,以免影响自己。
这件事之后玥遥的性情大变,终日郁郁寡欢。家人担心她想不开会轻生,便也随她去了。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文弘璟的身上……
绮儿见她一直在那发呆,忍不住喊她:“小姐!小姐!”
玥遥眼中含着泪,问她:“怎么了?”
绮儿愣愣地说:“哦,我见小姐半天不说话,便喊您一声。”
玥遥淡然一笑,转头望向远处,轻声说:“我那时年纪小,不懂得芍药又名将离……”随着话音落地,她眼中的泪珠也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