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晚动了银针,这在众人眼中十分可怕的治疗手法,却是让知府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针停在身上许久,知府的意识也渐渐回转,睁开了眼睛,虽然看起来依旧虚弱,但是与方才的模样已经是大有不同。
恢复了意识的知府看了看四周,虽然眼球在转动,但是看得出,十分迟缓,最后目光又定格在唐晚晚的身上,“唐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见知府已经恢复了意识,唐晚晚伸手取下了知府身上的银针,“今日你府中的人早早的到了医馆,说是大人您身上的病情更严重了,我便赶了过来,果真您身上的毒性更重了,想必您也感受得到。”
他当然感受得到,身体中的那份难受,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的感觉,仿佛整个人置身于黑暗当中,“可是,唐大夫,你不是说过只要我照方用药,我身上的毒性会越来越少吗。”
“知府大人,虽然说我是医者,你只是病人,但是你了解自己的身体,你该感受得到,喝了这几天的药,究竟有没有效果。”唐晚晚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反问了知府一句。
有没有效果,当然是有了,否则他怎么会认每天喝上那么多的药,而且那些药都会带给他不同的折磨,唯一支撑着他的,不就是感受到身上最开始的那些毛病,慢慢的减弱了吗,可是今日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种接近死亡的感觉,比起之前自己所有的恐惧加起来都要更加严重,“唐大夫,那本官到底是为何会突然毒性加重。”
“毒性加重,自然是因为,知府大人又摄入了毒,换句话来说,就是您又一次中毒了。”唐晚晚解释道。
她方才那么急的原因,便是因为知府的身上毒性猛然加重,而且还是加的很重的那种,好在这府里的人还算是警觉,若是真的耽搁了,唐晚晚都不能保证,知府到底能不能保住这条性命。
至于下毒的人究竟是谁,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加重的毒性,刚好就是知府夫人手里面的那一份毒,为了方便谷风那边的调查,唐晚晚给知府所下的毒同样是混毒,可以与之前知府夫人手中的那份毒产生化学反应。
本来只是为了让知府夫人乱起来,没想到自己好像是将对方有些逼急了,竟然加重了毒的分量,想要害死知府,唐晚晚不知道知府夫人和知府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凭这毒的计量,足以证明一些东西了。
所谓混毒,单独一份则无毒,可若是两者混到了一起,不论是加重哪一份的剂量,都足以酿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说来也是自己疏忽了,没有顾得上找个人看着知府的这位夫人。
又一次中毒,这话一出,屋里面的几个人都是变了脸色,本来只有知府和夫人,两个知道这毒的事情,其他的人都以为知府是生了病,病的严重,包括跟着唐晚晚而来的小老头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一句中毒,让好几个人都是有些吃惊。
知府夫人的脸色变化,则是没有想到这位唐大夫竟然有这么好的本事,轻而易举地就将此事给诊出来了,而且知府都已经那副模样了。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可是竟然这么快就给救回来了,自己真是不该让那些人去请大夫。
本以为唐大夫本来就无法对症下药,根解毒性,所以就是请回来了也没用,不成想,对方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手段,真是失策。
“究竟是谁,要害本官。”知府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差了,这次不是毒性的原因,而是他受自己情绪的牵引,这下毒之人还没个眉目,自己这又中了一次毒,而且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过了一遭鬼门关,想到这里,知府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冷的。
唐晚晚耸了耸肩膀,“大人,我就是个大夫,查案是您的事情,我可不清楚。”
周围的仆役丫鬟,一个个的都低着头,想着我没听到,为什么都没听到,虽然说他们都好奇知府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会不会严重到影响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但是中毒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可怕了,他们真的宁可自己此时不在这里。
“对了,大人,如今您的毒性已经被我稳住了,但是先前的那些药,只怕是无法应对如今的毒性了,所以我需要重新给大人开一份药单,需要你您再派人按照药单抓药,但是有一点我需要先告诉大人,这一次的药许多都比较珍贵,所以价值只怕是不菲,要不要用,还得大人您首肯。”
药材珍贵,若是在经历这一遭之前,哪怕是中毒之后,他都要好好的考虑一番,斟酌一番再给答复,但是在鬼门关走了这么一遭,他此刻觉得,什么身为之物都已经不重要了,面对那份无力,有多少钱,有多少权都拯救不了,死亡的靠近。
所以在如今银钱能帮到自己的时候,哪里还需要半分的犹豫呢,“需要多少银子,直接去账房那里支就是,还请唐大夫将药单开出来吧。”
唐晚晚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写起了药单来,小老头就在旁边,看的清楚,他发现昨日唐大夫写在那张纸上给他看的药,在这张纸上一字不差地呈现了出来,而且比起昨日还多上了不少。
小老头的心里暗暗盘算,就这纸上的药得花上多少钱,把他的医馆给卖了,只怕也是买不起的,这么想想,小老头退后了两步,不再看了,太贵了。
“那就按照这张药单去抓药吧,记住所有的药材都不要处理,拿到我这里来,我统一处理,调配,之后再给知府大人用药,之前交代要煎的药也停了吧,大人现在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合再用那些药了。”唐晚晚对着管事吩咐道。
管事赶紧点头,双手接过了药单下去吩咐了,这样的事情他哪里敢耽搁半分。
“夫人,麻烦您去吩咐厨房,给大人熬些药粥吧,这是单子,上面的药材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医馆里面都有的,就近去买就是。”唐晚晚又交给了知府夫人一张纸说道,上面写了几种药材。
小老头凑过去看了一眼,心中了然,这唐大夫是打算给知府用一用药膳啊,有些可惜了,这些药材自己的医馆里面都有,但是就近去买的话,自己这生意是做不成了。
“好,妾身这就去。”知府夫人点了点头,在知府的眼神示意之下,拿着单子离开了。
剩下的人也都被唐晚晚给一一吩咐去做了事情,最后唐晚晚开了一张药单交给了小老头,“这些东西,去医馆取来,是给知府大人做药浴用的,回头去账房那里报了就是。”
小老头闻言大喜,今日这种情况,他是不敢出去兜售药囊了,本以为钱赚不成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一笔的额外收入,小老头点了点头,接过药单,快步向着府外走去。
他可不需要什么轿子之类的,也不嫌路远,对他而言,只要能赚钱,多走几个来回他也乐意,因为这样下去的话,他的医馆应当还能支持很长时间。
“唐大夫,可是有什么要单独交代的。”知府看到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唐晚晚两个人,对着唐晚晚说道。
将房门和窗子关紧,唐晚晚走到了知府的面前,“难道大人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也不会眼看着我将一个个人给支走了吧。”
“本官确实有些话,想要跟唐大夫说,本官这毒中的实在蹊跷,之前的暂且不提,这些天本官的防范并不弱,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有人再三检查,入口的东西更是谨慎,厨房端来的东西种类不少,但本官只是选择其中一两样吃下,这些天本就吃的不多,可还是被人下了毒,此事实在蹊跷”
按理来说,这查案子的事情,他不该说给一个大夫的,但是这府中,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相信谁,而眼前的这位唐大夫,虽然从一开始就是一副高傲的态度,很多方面也显得不近人情,但是今日他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仅这一点,知府更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确实,那大人可有怀疑的人。”唐晚晚问的漫不经心。
知府的神色凝重,“唐大夫,我能问一句,您能否确认,这毒究竟是下在了哪里,是我的饮食当中吗。”
“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敢说,但多半这毒您是入了口的,茶水点心,还是您的正常三餐,我不能确定,因为没有东西让我检验,再者我也不是您永洛府的仵作,不负责查验。”唐晚晚坐在那里,对着知府说道。
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在知府眼中,此刻的唐大夫,却没有了半分之前让他不耐烦的感觉,之前用这个大夫,是因为自己没得选择,所以尽管看不惯对方的态度,也不喜欢对方的治疗方式,但是他依然选择了他,
随之而来的则是心中的不怎么情愿,所以唐晚晚做的事情,在他眼中也是十分的让人不耐烦,不管是一直叫人给他喂药,还是不停的在花他的钱的举动,都让他内心有一个很大的疙瘩。
但是在他感觉自己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时候,被唐大夫的一手好医术给拽了回来,先前的那些不耐和厌烦,此刻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昔日看来无理的举动,此刻都变得合理化起来。
知府的脸色很难看,一部分是因为没有恢复,一部分则是因为方才,唐晚晚所说的话,自然不是其中不近人情的那一部分,而是对于他的回答,那一句话,让他有了很不好的联想。
这几日自己上吐下泻的,实在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吃的,喝的都很少,但是厨房做的却很多,种类,菜式,哪一样都不少,不是他非要从中去选择,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中了毒,还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他自然要提防几分,吃喝的东西便是其一,要说每一道菜都被下了毒,那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些饭菜包括茶水,从厨房到了自己的房间,都是经过了很多双眼睛的,一一下毒,没有人有这个机会。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选择了其中一种往里面下毒,但是自己并不是每一样都碰,只是从中选择一两样东西吃而已,而且量吃的极少,按理说不该中毒才是,可是他中毒了,那也就说明,自己身边的人有嫌疑。
这些天贴身伺候自己的,除了丫鬟之外,便是自己的夫人了,而自己吃饭的时候,则是只有夫人陪在身边,因为丫鬟虽然也伺候了不短的时间了,但是并不能让他完全放心,防范之心起了,自然身边只能留着自己最信任的人了。
可是出了问题,最信任的人,理所当然的成了嫌疑人,因为排除掉一个个的可能,知府发现,如果说是下毒的机会,那自己的夫人比起其他人有太多的机会了,可是夫人应当没有害自己的理由啊。
知府此刻心很乱,他本该相信自己的夫人的,可是理智之下的分析,又不允许他过多的相信,他的心乱,脑子也乱,从刚刚开始就是了,所以唐大夫支走了自己的夫人,他才没有反对。
本来那些事情交代给丫鬟也是一样的,他也舍不得自家夫人去奔波,但是那一刻,他真的心乱如麻,所以他没有让夫人最后留下来,而是同其他人一样,他默许人被唐大夫给支开了。
“大人,有些话,我本打算单独跟你交代的,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必了,大人有这个防范的意识,想来也不必我过多的去说这些话了。”唐晚晚单独留下来,无非是想要提醒知府一句多加小心,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
看知府的模样,心中大概是已经有所怀疑了,这份怀疑和谨慎,应当都不会让他后续再中招了,所以也就无需她再多做提醒了,至于这个下毒的人,会不会被逮出来,那就不是她一个大夫的职责了。
唐晚晚相信,这一点知府会处理好的,至于是怎么处理,究竟是顾念感情,还是金戈相向,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她要做的还是扮演好自己的大夫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