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蹉跎四十载，我亦有志天地间。生民离乱世不靖，皇天不管书生管！”
壮志未酬本不必诉诸于口，但此举若能直抒胸臆、畅快精神，那么便酣畅淋漓地大喊出来吧！
“臣实无意换新天，唯愿烈日复高悬。江河干枯禾苗残，重威乃是堕人间。浮云渐起义士聚，千呼万唤风雷出。今有佳人相偕行，西北万里降甘霖！”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浑然不顾众人惊异眼神。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知觉，又或是这西北大旱本就该是结束之时……
恰逢其会，天降甘霖！
无数人抬头望天，怔怔伸出双手，心中不知何想。
明空面露喜色，长歌道：
“天公明吾心，风雨应君意。吾与君相知，天地亦欢庆！”
“似……”
“老爷，明姑娘，别念了。今日未扎营，火油又已用尽，未免着凉，快过来躲雨吧。”
……
二人洒然而止，但终究是没有躲雨。
倒不是热血昏头故作佯狂，也不是以疾风骤雨浴己之魂，而是为了给此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同行近月，今日方知林先生之志向。”
“不过一时之气，心神迷醉之时口无遮拦，倒是让明姑娘见笑了。
他迷醉为何？应当是这景吧。山火烂漫，确是人间不多见的美景。当然，此等景色也没有几人想一直见到。
明空笑道：“哦，难道林先生方才所言皆是虚言？”
“自然不是。”林建业坚定道：“我虽才疏德薄，但救济百姓、为民请愿之心却从未变过。无论何等险阻，我心永不退转！”
他一躬到底：“还望明姑娘助我。”
明空坦然受之，她与林建业日渐亲近，倒不似同旁人那般刻意谦逊。
“此时倒是确有一事可以利用。”迎着林建业求知目光，她沉声缓缓吐出两字。
“天命！”
“我等现在小声所谋，声传不远。但方才高歌，听到的人可不在少数。这天降甘霖其实和我二人没有半点儿关系，但是时机正好，此天象就和我等有了关系。”
“林大人当是知道三年前东海坠星的事情。我听人说日月星辰行于气中，升落移位自有其道，与人世实无半点儿瓜葛，但当时借机发挥之人不在少数，陛下为了转移矛盾更是掀起了宣家大祸。由此可见假借天命行事是何等便利。”
“那洪秀清不是自称承天意降世吗，我等亦然！天命于我，拯救西北！以此为名收拢敌军残兵败将，当是事半功倍。”
林建业沉吟片刻，终是点头：“有劳明姑娘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受降俘获士卒；还有便是雨势俞大，山火将灭，还望明姑娘能去寻蒙校尉，指挥收尾，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依他本心而言，此等装神弄鬼之事他是决计不愿意做的，但大事在前，这些小节却是无法再如此拘泥了。
他想：我本心无碍，此事了后再澄清便是。
“理当如此。”明空点头先行了一步，她方才过去本就是为了此事，但一瞬后却又面露为难之色转过头来，“只是……”
林建业忙问何事，明空面上竟少见的浮现了一丝为难之色：“能不能让福伯陪我一起？”
林建业霍然一惊，自己太不是东西了，竟忘了此等安危之大事，“理当如此！是我方才思虑不周，明姑娘恕罪。”
明空摆摆手，示意无事，心下只想着：看那莽汉还敢不敢凑过来。
……
少年听雨焦山下，人世沉浮冷眼观。
魏休已经到了多时了。
林建业一行人从江边押解俘虏至此，动静太大，他想不发现都难。
其实也说不上冷眼，只是他身处局外，不滞于情，淡然观之罢了。而且他看着林建业与一妙龄女子相谈甚欢，还是感到有些怪异的。
我原本看你二十年不纳妾，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颜控！
算了，此女倒确实称得上是天姿国色，而且看她方才过来见到林建业时眼中隐有微光，当不是心怀不轨之人。
就是不知道她与华妃孰美，刚刚随手找个小兵，说华妃也是和林建业一路的，赏格都给出来了，怎么没有见到人。
他却是不知他犯了和候都尉一样的错误，正主在前，反求别处。但这也实在是怪不得他，刻板印象使然，谁能想到此等奇女子一月之前还是一个深宫贵妃。除了少数几人，就连林建业一行中大多数人，也是不知道明空真实身份的。
魏休继续静观事态发展。咦，此计竟是出自她手，也难怪能以一女子之身行于军中，不简单啊，实乃巾帼英雄也。
福伯果然武艺不弱，看那人肉身状态，当是一招被废，嗯，宗师起步无疑，方家果然还有秘密。
这人眼中无光，分明说的尽是实话，但是太蠢了，说得那么快、那么坦白，不挨上一顿揍我就不姓林了。
不过按他所说，此次行动实在是不像天公军一贯的鲁莽风格，看来这其中还有其他人的手脚。
墙头草？蠢货，骑墙可是高难度手段，功夫不到家只会两端都不讨好。现在看着美滋滋，事后无论那方胜出，都是会遭到清算的。
咦，这等拷问。鹰爪功，擒拿手，还有金刚掌力，好像比非空还要更精进几分，他难道是金光寺哪个大和尚还俗的？这倒是可以问问非空。
杀伐果断还没吐，不错，倒是比我所想的要好太多。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佳人在侧，强自撑着。
此等志向，有意思。看来我林家父子三人，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我兄长想扶龙，我父亲欲拜相，我则求仙道…嗯，画风不对，表过不提。
但是这两人这么变着法的骂李密，还这么有默契，搞得我突然有些同情方云心啊。对了，福伯不是方云心身边的人吗，怎么没点儿表示，还在笑？
天地欢庆！啧啧，虽然我也赞同唯物主义，但是此世有修仙之法，说不得还真是苍天开眼看到了这里。
东海坠星之地，我此行是必然要去看看的，只是江湖传闻，好像至今踪迹渺渺，不知何处。是在等着有缘人么？
假借天命！很好，我对这女子越来越有兴趣了。
“嘘，悄悄的，我们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