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安静，绝对的安静。马嘶鸟鸣，风吹云动，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止歇了。
“四…”
一如既往，呼吸亦止，针落可闻。
“三…”
闷哼声！
“殿下，跑！”疾呼声；“噗嗤。”匕首入肉声；“咴律律律……”马匹惨叫声；“驾！驾！”催马声。
庙外登时声响大作，乱成一团，还有一声也前来凑热闹。
“咻！”飞刀破空，直袭林兴国太阳穴！
幸好他一直神经紧绷，刚催马时便已低头，飞刀忽闪而至，只是打散了他头顶发髻！
“石虎，你这个孬种，你生儿子天生太监！”
飞刀又至，但马已跑起，那飞刀哪里够的到。
“哈哈哈哈。”林兴国满头黑发乱舞，一时之间不知何由竟心怀大畅，“石虎，你这个小鳖崽子，你生女儿全做娼妓！”
“殿下，一起啊！”
“石虎，你这个狗东西，你爹我跟你没完！”
“等等，殿下，我们这句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啊。”
“是吗？哈哈哈哈，管他呢，痛快！”
……
破庙内，石虎看着远去的烟尘，面带遗憾，慢了一步啊。
“你……怎么……可能！？”
谷公公胸前一个硕大乌黑掌印，倒在一旁，气若游丝，但还是犹自瞪大了双眼，满目的难以置信。
“唉，到现在都不明白吗？真不知道李昭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选人的。”
石虎收回目光，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像对这件事很遗憾一样，继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还是说，你不愿明白呢？”
不顾谷公公面色难看，石虎自顾自地道：“你好歹算是我救命恩人，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自幼习武，但因天赋不佳，困居后天多年。偶然听闻龙虎门中有一秘传，可采阴补阳，于龙虎交汇之际增进修为，我视之为突破希望，便带艺投身，成为龙虎门第五代弟子。”
“可惜龙虎门内门户之见极深，就算我为门中屡次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但非嫡系，仍是得不到真传。我苦熬良久，终是灰心丧气，不得已之下，略施小计，从我师娘那里搞到了这门功法，叛出龙虎门。”
“皇权和江湖总是有一层隔膜的，我为了躲避追杀，逃进玉京城。又见太子招揽江湖人士作乐，从那之后便隐于东宫。”
“修炼龙虎秘策需要大量女子，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只能去青楼走正规渠道，那么问题来了，我没有那么多钱。”
“玉京城中高人太多，我只是第一次去一个王府中借钱时，便遇见了同道中人。他看着年岁不大，却武功极高，我二人相遇那一瞬，便隔空封住了我的穴道，还叫我以后不要再作奸犯科。”
“那一次他心情好饶我一命，之后我哪里还敢再犯，那么如何正当谋取钱财呢？地位！”
“太子李昭性情乖戾，喜怒无常，尤爱血腥残暴之事，那么我若想上位，自然便要投其所好。我故意出言不逊，让他对我留下深刻印象，之后与你比武又故意险败，进入兽园搏杀猛兽，极尽感官刺激，供他开怀大笑，之后果然受到重用！”
“哦，忘了给你说，我得了龙虎秘策之后，第一个修炼对象便是我师娘，那时我便突破先天了。”
“说回方才，先天之后，移经易穴这种功法，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学一些。你又不会特殊手法，我没被制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本来我还打算混入你们之中，再恢复一段时间才出其不意的。可惜，那个林侍读心狠手辣，分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来取我性命，这倒是让你至少少活了两三天。”
……
谷公公将死未死之际，骤闻这等将自己当成傻子一样欺骗的事情，气的差点儿都要爬起来，可惜伤势太重。
“你好色易怒全都是伪装的！？”
“也并不完全是，毕竟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武人没脾气。只不过，这原本都是可以克制的。在东宫里，太子喜欢所谓的真性情，我不需要克制而已。别说，还真挺爽。”
他说这话时面色一片平静，再不复往日那般莽汉模样。
谷公公面色煞白：“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是真正的蠢货吗。”
“别这么说，你一个太监，只要恪守忠诚便是最大的智慧，其他的想再多也只是杂念而已。”
谷公公惨然一笑，微微摇头：“你劝我忠诚，难道不打算逼问我殿下他们的下落？”
“有那个林侍读在，我并不觉得你之前知道的情报还有多少价值。”
“……呵，我死之前想当一回聪明人都不行吗。”
“你真正的聪明应当是在我严刑拷打之下宁死不屈，然后再朝我脸上啐一口痰。那样说不定我还会敬佩你，给你个留个全尸。更进一步，挖个坑埋点儿土，再立一个碑，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原本打算火速回京的。”
石虎摇了摇头：“你墓碑没有了。”
“殿下招揽了前任宰相孙立遗脉，孙小小，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宗师，我们正要去汤城与她会合。”
“你坟丘没了。”
“有全尸就行，动手吧！”
看着谷公公面上一副坦然笑容，石虎也笑了，但却不言语，只是退后了几步，飞刀出手。
“哐当。”金属落地之声。
飞刀正中眉心，显然不是声响来源，而是谷公公袖中，有匕首滑落。
“抱歉，你全尸也没了。”
……
“林大，我们现在到哪儿去啊？”
二人策马跑了十多里，终是慢慢停了下来。方才畅快倒是畅快了，但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林兴国咬了咬牙：“西北，赈灾队伍！”
“啊，还去西北么？谷公公被抓了，肯定会把我们行进方向给供出来的。”
林兴国想了想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太监，微微摇头：“他应该不会的。”
而且就算料敌从宽，“除了西北，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两个背负着巨额悬赏的文弱之人行走江湖，就如同小儿持金于市，自找死路。而且眼下夺嫡之争明显是二皇子占尽优势，他们就连寻常官员都不敢相信！
“殿下，后悔吗？”
李昭面带哭相：“后悔，非常后悔，孤现在只想回京。”
“哈哈哈哈，我也后悔！我自恃机智，常行火中取栗之举，此次殿下出宫，我虽一直反对，但反对情绪其实并不强烈，结果竟然酿成了如此大祸！”
“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殿下，你兄弟如此待你，江湖如此待你，世人如此待你，你不恨吗！？”
李昭咬牙切齿：“恨！当然恨！孤恨的直欲发狂！孤恨不得将他们满门抄斩！孤恨不得让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对！他们全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资格啊！我们现在只能像两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只能屈辱的东躲西藏！”
“殿下，你一日未继位，一日未成这大周天子，那就什么都不是啊！”
“孤…孤……”
“殿下，拿出觉悟来吧！接下来，我们不仅要胜利，还要复仇！”
他并不奢望这寥寥数语便可改变人之本性，甚至于他根本不希望李昭改变！
但是为了我的性命，为了我的权臣之道！
殿下，不要拖我后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