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皇宫,御书房内。
大周皇帝李密正一脸无奈的扶额长叹。
他外形有些富态,面色亦有些憔悴,毕竟人到中年,精力下降是必然的。
精力下降再勤政爱民、事必躬亲的话,那么憔悴一些也是应该的。
不过,李密这个皇帝分明长期不理朝政,哪会消耗这许多精力?
无他,纵情声色罢了。
他半个时辰前还在安乐窝里躺着,要不是宰相刘通带着一大帮子文官跑到后宫来觐见,他是怎么着也不会离开华妃那柔软的膝枕的。
哎,想到华妃,他心更累了,这些臣子,就不知道为朕分忧吗?
这时外面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皇上,外面华妃娘娘求见。”
李密瞬间眼睛一亮,爱妃当真是善解人意,与我心有灵犀,我刚一想人便到了。
“快快召进来。”
……
这华妃不过双十年华,雪肤花貌,身材亦是玲珑有致,一双娇媚的大眼中如同泛着似水烟波,真真是媚视烟行。
“皇上……”
这一声可真是酥到了骨子里,听的李密浑身筋骨都软了。去他母后的西北,爱咋咋地,朕不管了。
“爱妃过来,来坐到朕的怀里来。”
看着李密一幅色授魂与的样子,华妃嫣然一笑,坐到李密怀中,拍掉他不老实的手。
“皇上,这里是御书房呢,而且刘大人还在外边等着呢。”
李密面色登时就是一苦,这人怎么这么烦。
“小卓子,去请宰相大人先回去,明日再议。”
“喏。”
小卓子应声而去,李密又将他那扶着华妃柳腰的罪恶双手朝着下面移了两分,色眯眯地道:“爱妃……”
“皇上……至少先喝汤嘛,这可是妾身为皇上亲自熬的参汤。”
“好,都依爱妃的,嘿嘿嘿,喝完汤才有力气。”
“哎呀,皇上好坏……”
两个小太监自觉地走到外面带上门,只留一人服侍。
然而不过片刻不到,“哐当”一声,大门已被轰然打开。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这喊话的自然是刘通,方才李密在一众文官面前保证立马就拿个救灾章程出来,所以他才在外面等候,结果妖女刚进去,皇上就赶人了!以李密过往表现来看,这不是又要拖上几天?
救灾如救火,刘通他们早五个月前就开始陆续上奏了,但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决,这让他如何不气。
他已年过花甲,但事关百万灾民生死,他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挣脱了小太监纠缠,只一手就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这一进去,他就更加怒发冲冠了。华妃香肩半露,正趴在李密身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呀……”
刘通是个有操守的老头,连忙转身,但却是咬牙切齿:“妖女!你竟敢迷惑皇上!”
这一点吧,却是错了。自古女子又未掌权,连自己命运都决定不了,怎么能够什么黑锅都往她们身上背呢?当然,并不是说华妃没有责任,她过来送汤就是为了巩固后宫地位的。
但她至少不是主要责任,若是李密以社稷为先,就算再怎么急色,正事先做完不行么?但是他根本就未把西北那百万灾民放在心上,所以今日就算没了华妃,还是会有端妃、兰妃出现。
李密勃然大怒,他年纪已经大了,哪里经的起如此惊吓,刚刚都给他吓萎了!
“刘通,你擅闯御书房,该当死罪!”
有没有这条罪他也不知道,但他是皇帝,就算以前没有,这之后就有了。
刘通却是凌然不惧,转身磕头一气呵成,头埋的很低。
这倒不是他怕死,他是非礼勿视,担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当然他其实也是怕死的,但是人生在世,有底线存在。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死有何惧!
“陛下,西北千川、北地两郡已经连旱两年,滴雨未下,今年秋粮颗粒无收,眼看就要过冬,上百万的灾民都要活不下去了啊!”
“哼,是他们自己像秋蝉一样,往日富裕时不存够过冬之粮,饿死了也是活该!”
“陛下!”
刘通已是惊了,竟有人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话!说这话的人,竟然还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西北百姓丰年都尚且不够温饱,哪里有富裕的时候!”
其实岂止是西北百姓,是全国百姓!朝廷剥削日重,下面各郡县又土地兼并情况严重,底层百姓早已是苦不堪言。
“大胆!你是在反驳朕吗!”
“微臣不敢,只是百姓确无余粮,如今又逢天灾到来,西北百姓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还请皇上体恤生民。”
“哼,国库不丰,为之奈何。”
“陛下!”似有咔咔声起,这是刘通在咬牙切齿,“摘星楼征发十万民夫,耗资甚巨!”
摘星楼位于皇城外东南三里处,青石为底,黄土夯实,设计高度百丈,现已高约十丈,乃是正儿八经的地标建筑,无论站在城中那个角落,一抬头就能望到。
俗话说:奇观误国。朝中对那摘星高楼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
“滚,竟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来了!摘星台是朕为了爱妃修建的,如今已成了一半,你想要让寡人言而无信吗!”
红颜祸水!
刘通已经怒不可遏,若不是还记着为臣本分,早就破口大骂了。
他气地浑身发抖,却实在不知如何言语。李密却施施然对着华妃说道:
“爱妃,你来评评理,这个老东西竟然想毁了我为你准备的家。”
……
华妃此时已经整理好衣着,站在李密身后。
听着刘通和李密争辩,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李密发问,华妃看着刘通愤怒的双眼,突然笑了。
这件事情好笑么?当然不好笑。
她笑的也不是这件事,笑的也不是刘通这个人,她笑的是自己。
她笑自己今日分明没喝酒,怎么昏了头了。
她霍然走下台阶,周身气质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放在那副娇媚样子,反倒莫名生出了三分侠气。
她走到刘通身旁,在两人愕然的目光中,长跪不起。
“陛下,请停建摘星高楼,以救济西北灾民!”
空气似乎凝固了,针落可闻。
……
半晌后,李密面色僵硬地道:“爱妃你刚才说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当一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通常都是听清楚了的。只是这句话通常来讲都不是问话的那个人想听的,所以他一般都会再问一次。
不过,又通常来讲,这样的问法,问再多次也是问不出那个人想要听到的答案的。
华妃并没有抬起头:“陛下,臣妾当年便是从东安郡中逃难过来的,之后才被花鸟使选中入宫,做了妃子,才过得了几年不愁吃穿的日子。”
“十年前,东安郡亦是大旱,那种人间炼狱,臣妾不曾有一日忘记。赤地千里,饿殍遍地,蝗飞蔽天,枯骨藉藉,百姓易子而食。眼看此事又要发生,臣妾心如刀绞。陛下,往日之事以不可改,但今时之事犹又机会!”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臣妾的家是小,陛下的家是大。如今陛下的家里有一处需要修理,陛下的子民亦需要您的帮助。”
“陛下,求您救救他们吧!”
御书房内更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