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破晓,天刚麻麻亮,北云国皇城云都便升腾起喧闹的尘嚣,人声鼎沸。
官府提前一天就会派遣官员到城市各区安排准备任务。此次十二生门节会有十二生门会鼠然长老的坐持,所以确切地讲这是全城给鼠然长老一个人准备的节日庆典。与此同时,界山山脉以南的南阳国皇城阳都也在举行同样的庆祝活动。
这是堪比皇帝加冕的盛祝庆典,整个云都像是活了过来。它呼出热腾腾的云烟,发出纷乱噪杂的声音,像一个刚出生的庞大生物匍匐在北云平原之间。
祖庚年和北云国大多数民众一样都未曾目睹过如此浩大的场面。而这天他要随同龙渊一同跟随鼠然长老的巡游团,亲身体会这万人庆典。
因为龙渊的关系,祖庚年,蒙仓,艾丽娜和刚被就出来的罗宾逊大叔都换上了喜庆的新衣,吃完饭就去云都正武门前集合。
正武门前人群簇拥在一起,形成黑色的海洋。十二辆巡游花车如同一栋栋庄严的楼阁,但更像黑色海洋上扬帆起航的木船。
祖庚年一行人所乘的是第八辆羊车,阁楼车上套着一个巨大怪异的羊头塑像。
登上花车,四下是静谧的人海。人群用异样的甚至可以说是仇恨的目光抬头仰望着花车和花车上的人。他们的眼神像一把五形的锐剑,直攮祖庚年的胸口。祖庚年觉得胸口憋闷,有些缓不过气,他离开栏杆,把自己重重扔在座椅上。
艾丽娜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觉得欢腾且热闹的气氛把她紧紧包围,让她有一种欢愉的窒息感。她凭栏而望,欣喜万分。
蒙仓则一直蜷缩在座椅上,偶尔探探脑袋看向底下的人山人海,但每次都是快速瞟一眼就作罢,继续局促不安地盯着盘中的食物,好似是犯了什么罪正在被示众游街。他本不想上花车,但碍于龙渊少爷的面子就不敢恭维。
罗宾逊大叔在一旁喝茶,从他被释放来到应龙府开始,他就不停地在喝茶,他从未喝过这么醇香的云都贡茶。每次啜饮后他总要砸吧砸吧他那胡子拉碴的嘴巴感叹良久。
花车在云都游行了一圈,艾丽娜也把云都看了一遍。最后蜿蜒的花车车队驶进云都皇城,花车车队进云都时像是逐个被南蟒门上的巨大金蟒铁像门饰吞入口中。
花车游行之后是观看生肖决斗场。这是云都特意为鼠然长老准备的传统节日项目之一。鼠然长老鼠钟殷生性好斗,观看殊死决斗是他的最爱。据说他宁肯一天不吃饭也不能一天不见殷红色的血液。
生肖决斗场就在皇城后城,祖庚年一行人从花车上下来就被穿着统一紫袍的侍从迎上轿子。每一架轿子的轿顶都装饰金黄色的流苏和形态各异的生肖兽形象。轿夫们和侍从们的神情一样呆滞拘谨,他们齐喊一声把轿子搭在结实的肩头,每走一步都像是把脚深深扎在石板路上。
生肖决斗场是一个圆环形的开顶木阁建筑,中央决斗场地被一圈一圈的观看席位簇拥着。场地的坚硬石板地上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可以想象那是一个个人的肉身硬生生砸出来的,在那些碎裂的石板地上依稀可以看出已经干涸凝固的血液。
环形木阁分上下两层,下层粗壮的红漆圆木支撑着上层的亭阁。上层亭阁修建的精致,是鼠然长老和皇室的坐席,从那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决斗场面。祖庚年他们虽是丞相府的门客,但也没有资格去上层,他们只得在下层找到一个相对视角开阔的地方观看。
决斗比赛还未正式开始,观众席位已被填满。侍女们为王孙公子不停地摇扇,她们自己却满头大汗。待二层中央坐席的鼠然长老鼠钟殷就坐,酝酿已久的决斗才拉开帷幕。
祖庚年从未亲眼目睹过云都决斗比赛,但仅仅是这人山人海的热闹氛围就让人联想出接下来的决斗比赛将会精彩万分。圆环形的梨木桌,一环套着一环,人们围绕着桌子坐,也是一环套着一环,人与桌形成的圆环围绕着中心的决斗高台。
四面一人高的大锣鼓发出急促的‘咚咚’声,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然后直接打成了连鼓,随着最后一声沉闷鼓鸣的结束,高台两边上来了两个健壮的决斗者,他们穿着红蓝不同的铠甲,都呈现出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
这两个决斗者和即将上场的那些都是从北云国各个地方或招募或买来的奴隶和贱民,贱民们为了各种原因需要决斗比赛获胜的奖赏,奴隶们则被无条件地训练成职业决斗者。他们自上台以后共同的唯一目的就是割下对方的头颅!
祖庚年和艾丽娜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知道决斗比赛很残酷可能会出人命,但由于天生的好奇,他们还是忍不住抬头瞩目。
当那两位眼神凶恶的决斗者登上场之后,台下的人们都放下自己在做的事情,聚精会神地看着即将上演的杀戮游戏。只有侍女们还在一边擦着自己额头鬓角的汗珠,一边给身前的主子摇扇。她们满头的大汗和抖动的臂膀表示她们精疲力尽了,但没有主子的允许她们不能停下来。
穿着红色铠甲的壮汉头戴牛角头盔,他的眼睛瞪得极其大,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摩挲着一柄黑铁巨斧,然后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再用手擦着斧身。
蓝色铠甲的壮汉没有戴头盔,他光秃秃的头顶和眼睛以下的胡须丛林形成强烈的对比。他挥舞着一柄令人不寒而栗的狼牙棒,在狼牙棒铁刺的间隙中残留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是经年累月留下的血肉的残渣。
先是蓝色铠甲的壮汉一声龙啸,再是红色铠甲的壮汉一声牛吼,然后是两个人同时奋力相对冲刺。
“铮!”巨斧直击狼牙棒身并与狼牙棒的铁刺空隙相契合。
两个大汉同时闷喝一声,臂膀向后使力,将契合的武器分开,旋即再次劈砍,再次契合,再次分开。
台下的人从穿蓝色铠甲的壮汉那一声怒喝后就开是屏住呼吸,他们在酝酿见血后的喝彩。但两个决斗者似乎并不按照看客的意愿行事,他们只是一味地拿起武器劈砍,再劈砍。狼牙棒与铁斧在几次猛烈的撞击下已经显现出明显的损坏。
人们一次次期待狼牙棒砸入肉体,铁斧砍断臂膀。但两个决斗者一次次地使蛮力劈砍对方的武器,好似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对方的武器砸成废铁。
台下人群开始骚动,摇扇的侍女们也因各种莫名的理由被主子嫌弃和痛骂。但鼠然长老没有吱声之前,没人敢说话。所以人们的目光渐渐聚集在二层中央坐席上。
此时的鼠钟殷面色铁青,阴鸷地看着台上的两个壮汉。坐在鼠钟殷身边的北云国皇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局促不安地把茶盅拿起又放下。
终于,鼠钟殷表态了,他二话不说从二层中央席位上跳下,快速又轻盈地降落在蓝色壮汉的身后,在众人还未换反应过来时,只见那蓝色铠甲的壮汉笔直倒地,倒地之前他的头颅先掉在地上,同时从胸膛和肚腹裂开一道缝,花花绿绿的肠子从中奔涌出来。
人们知道鼠钟殷终于表态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起立鼓掌,但花花绿绿的肠子使他们一时没忍住吐了起开来。皇帝身边公公擦了擦嘴立马鼓起了掌,接着稀稀拉拉地开始鼓掌。
“这才像话嘛!哈哈哈哈!……”鼠钟殷一跃回到席位上,抄起一瓶酒喝干然后砸到红色铠甲壮汉的头上,把他砸到在地。
祖庚年呕吐之后忘记接下来的决斗是什么样子,他只清晰地记得血液和肠子从那个壮汉身上喷出的情景。
当祖庚年缓过神来时,两天的十二生门节已经过去了。他忘记了花车游行,忘记了美味佳肴,忘记了盛大场面,犹记着血液和肠子,耳边也开始响起子女被当做贡品上交的父母们的哭喊声和民众们私下一致的痛诉。
相比别人而言,龙渊倒显得泰然,他见祖庚年时眼神里透露的是:你现在同意我所感慨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