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云山坐落于淮水之源,因其主峰周围环绕着一圈大大小小的山脉,峰峦间云雾弥漫得名“怀云”,而怀云派宗门就在这主峰之上。
随着二人的不断接近,一道巨大的山门映入眼帘,上有以古体镌刻的四个大字:怀云宗门。
若是稍有悟性,便能从这苍劲有力的字体中感受到缕缕道韵,即使凡人见了亦能祛邪静心。
但是很可惜,赖文海虽名为“文海”,却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他和猴子的最大区别就是长了一张会说人话的嘴,所以自然是不认得这四个字,也就与这其中机缘擦身而过了。
艺峰真人前脚着地,后脚便有人招呼道:“陶师弟别来无恙,看你这样子,这次下山定不是空手而归啊。”
来者一边笑着一边打量着正在发呆的赖文海。艺峰真人哈哈一笑,“这是自然,昨日我夜观天象,料定会有天材地宝出世,朝廷中想必也是有人注意到,只是可惜被老夫我捷足先登。来,小海,这是你韩志清师叔。”
名叫韩志清的仙人却疑惑的指了指赖文海道:“这就是你说的天材地宝?”
赖文海刚来此地还有些怯生,但以他海爷的性格,是断然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当即便反问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衣服穿不好就算了,出门在外,居然还穿双拖鞋,你是有多穷?”
韩志清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羞辱,一时竟然语塞,只能涨红了脸道:“你你...竖子!”
艺峰真人见势不妙,连忙在一旁打哈哈道:“师兄莫要生气,此子乃是千年难遇的虚灵根”
“虚灵根?难道是......”
“不错,所谓糟泊显于外,精华敛于内,便是虚之道也。”陶艺峰摸着胡须有些得意地说道。
“呵,难怪嘴这么臭,师弟,你以后有的受了,虚灵根要培养起来可不是什么易事。”
“这就不劳师兄操心了”
韩志清看见赖文海就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声告辞便向山下飞去。陶艺峰则领着赖文海把内门弟子的入门流程走了一遍,一天下来,海爷的鼎鼎大名便已经传遍了整个怀云宗。
虽说修行者以修为为重,但最基本的文,艺,礼学都是山上的必修课,要是一个堂堂的元婴大佬在有粉丝找自己签名的时候连名字都不会写,那也太不像话了。像海爷这样对修道一窍不通的弟子,怀云宗会对他们开设大量包括生物学,药学和算术在内的基础课程,等到第一阶段的学习结束后,还会根据学生的结课情况,修为等级和个人意愿开设阵法,炼器,丹药之类更深层次的科目对弟子进行专业培养。
“咳咳,修行者整天昏昏沉沉的,成何体统!”今天是第一节课,一个瘦高男子走进了教室,看见下面赖文海居然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他狠狠地敲了敲桌板。
“我姓马,叫马子嘉,你们可以叫我马老师。”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说实话,字有点丑,不过问题不大,因为赖文海也不认识。“我是你们的...额,反正就是老师,今天我会为你们详细讲解有关修行的基础知识。”
“所谓修行,便是不断修身笃行,保持初心,坚定不移地沿着...呃,从下往上,修行者大致可分为四个阶段,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马老师,元婴往上还有境界吗?”下面有弟子大胆地问道。
“自然是有的,元婴期往上,每次晋升,都难如登天,若是你运气够好侥幸成功,便是进入了虚神境,而虚神境可分为地煞与天星,再往上嘛,那就不是现在的你们可以关心的问题了。你们要做的,就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提升修为境界,有朝一日修得元婴,便能称霸一方,甚至于开宗立派。”
“刚才所说的四个阶段只是比较笼统的说法,练气可分为煅体,胎息,辟谷三境,筑基可分为聚气,凝神,假丹三境,而金丹又可分为人丹,灵丹,神丹三境”
下面又有弟子插嘴道:“那元婴呢马老师。”
“元婴,就是元婴,四期共十境,这就是你们今后的修行之路,记住,境界高低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你们的修为实力,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接下来我就从煅体开始,详细讲解......”
这节课赖文海上得很不爽,本来这门课就是为他这种刚入门的弟子开的,总共也就两个学生,但是坐在他旁边那个弟子居然一直提问,没完没了,弄得赖文海很没有面子。
“小子,等下课了,我捶死你。”海爷咬牙切齿地想着。
上了一上午的课,赖文海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好不容易下课,他尾随在那个弟子身后,想着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出手,没想到那弟子忽然转身射出一道灵气,寒芒闪过,一只乌鸦掉在了海爷面前。
“聒噪,恩?赖文海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弟子和蔼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哈哈。”
“对了,我刚想起来我的纳戒忘在宿舍了,可否借海兄灵石一用?上了这么久的课,肚子有些饿了。”
“哦,好。”海爷露出尴尬的笑容。
郭义常常觉得朝廷给自己派的不是军师,而是学堂的教书先生,从前他喝酒吃肉自由自在,现在每说一个字都要考虑前因后果,生怕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又让书生找到借口对文盲武夫进行再教育。
“所以呢,郭将军,你莫要告诉我这便是你寻来的‘天才地宝’”书案前的书生皱了皱眉头,显然对眼前的‘答案’很不满意,“我军务繁忙不便脱身,可将军你也不用这样敷衍我吧。”
郭义像是置气般把铁枪扔到一边,砸得盔甲架子乒呤乓啷乱响,“姓张的,你不要张口就来,明知道我是粗人一个,偏要我去那山坳里寻那什么天地异象,我哪知道有什么天地异象,再说了,那怀云宗也派了个什么金丹真人,你以为他们是傻子,人家早就捷足先登了。”可能是因为底气不足,郭义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竟像是在撒娇了:“我这不还是给你带了两个回来吗,你看那大个的,膀大腰圆,天生神力,最适合做先锋不过。那小个的,一表人才,看着多舒服。”
“将军,修行不是不是打仗更不是儿戏,哎,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既然人都带回来了,就留下吧。”张姓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冲这站在营帐门口的二人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去新兵营报道。”
许淞和王坤只得悻悻离开,身后还传来隐隐约约的争论,“老张,我就不明白了,修行者不也一样是人吗,怎么就......”
“郭将军,你可知一位金丹修士便可抵上千步卒,每多培养出一人,我大宋就强一分......”
“你可拉倒吧,我统领的宣武军人数逾百万,多几个金丹银丹有什么区别......”
“...那些山上仙家只顾自己死活,对朝廷旨意阳奉阴违,这样下去......”
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的二人吃了一鼻子灰,有些颓丧,“唉,没想到还是当个大头兵。”
王坤拍了拍许淞的肩膀,“算啦,慢慢熬,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你上司了呢。”
修炼一事枯燥,乏味并且极其消磨时间,对修行者的毅力是巨大的考验,赖文海在怀云山的生活就是没日没夜地修行,进阶,除了自己的师傅艺峰真人和偶尔找他借灵石的马老师外,一年时间里他基本没和其他人打过交道。
怀云山主峰,介子塔内,赖文海双眼紧闭,额头汗珠密布,不断地变换手势与呼吸频率,一道道灵气漩涡被他熟练地操纵,聚集,打散,重组,最终,一缕青色的灵焰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入自己丹田。他猛地睁开双眼,一道利刃般的精光刺向密室墙壁,赖文海站起身来,充满活力的能量在他手中聚集,虽然规模尚小,但仍然能从中嗅到一丝毁灭性的气息。
三个月时间,自己终于完成了晋级筑基期的最后一步,引气入体会于丹田,正式踏入了聚气境,晋升完毕,他的肚子却传来异样的感觉,“我居然饿了。”
自辟谷以来,赖文海已经快半年没吃什么正经食物了。伸了个懒腰,一身白袍的少年向外走去。
想不到马老师已经在外面等着自己了,看到赖文海,他脸都快笑烂了,“师侄想必是晋升成功了,真是天资异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哈哈。”
赖文海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衣兜,“你干嘛,我一块灵石也没有,全借给你了。离我远点。”
“师侄这就见外了,我是那种人吗,”马老师清了清嗓子,虽然修士在煅体后基本上摆脱了寻常疾病的困扰,但很多人还是会保留下类似的习惯,比如韩志清虽是金丹真人,却经常能看到他大庭广众之下扣脚挖鼻孔......
“我是来帮陶师兄带话的。”说到这里,马子嘉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师兄有令,金丹以前,赖文海严禁下山。”
“什么?他之前还答应筑基之后带我云游四方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个崽种。”
马老师不苟言笑地望向被山峦遮挡的北方,喃喃道:“今时不同往日,山下,已经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