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体统！”
先前那句话的声音尚在前殿内绕梁，老儒接着再次开口，声若洪钟，这次直接把先前那些摇摇晃晃的年轻子弟大部分震翻在地，只有少数十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修为不俗，总算是抵挡住了老儒的第二波“浩然正气”。
“好强！”
江宁望着一个个倒地的年轻子弟，不由轻声感慨一句。
“那是自然！”江婉儿听了江宁的话，随声附和道：“大汉王朝疆域十几万里，各种方外修士数不层数，各种各样的妖修鬼修煞修都觊觎着大汉王朝的宝库。国都洛城内若不是那些大儒坐镇，估计早已经被这些方外修士闹一个底朝天了。”
“方外修士？”这还是江宁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名词，不由脱口而出。
江婉儿熟读各种典籍，显然对“方外修士”也比较了解，眼见江宁不明白，开口给他解释起来。
“所谓方外修士，实际上就是跟我们这些传统修习武道的武者不同的所有武者的统称，有的武者修傀儡道、有的武者修妖道、有的武者修鬼道等等，各种修炼法门若是细分的话，少数有几十种之多，有些方外修士甚至还修炼能幻化成他们模样的功法，让寻常的武道修士防不胜防。”
“但是无一例外，这些略显偏门的修炼法门，虽然在拼斗上略微克制我们传统的修炼法门，但却被儒道浩然正气所克制。而儒道修炼重气不重体，往往集大成者都已经是古稀老人，寻常武道修士在拼斗的时候只要多加注意一下，还是不怎么惧怕儒道修士。”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江宁从江婉儿的叙述中听出，眼下神武大陆上的武者，大抵可以分成三大类别：儒道修士、武道修士跟方外修士，三者之间相互克制相互制约，形成一个意外的均衡之态。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江云听了江婉儿的讲解，也是大开眼界，不由感慨起来。
那名老儒先后两句话总共八个字，却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年轻子弟，谁也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个看上去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的老者。先前还乱哄哄的前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儒见状，也没有想要继续难为一众年轻子弟的意思，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冲旁边挥了挥衣袖，沉声说道：“上酒。”
随着老儒的声音落下，一众城主府的仆人鱼贯而入，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上方三方银盏走了上来。很快，每一名十河城的年轻子弟身边都站了一名城主府的仆人。
老儒短期自己面前的一杯水酒，高举过头，声若洪钟道：“一敬天地，愿风调雨顺；”
“一敬天地，愿风调雨顺！”
十河城的年轻子弟们纷纷端起面前的银酒盏，重复了一遍老儒的话。
酒入胸肠，瞬间化作一道道清纯的真气，迅速游走在众人的经脉当中，温养着经脉的同时，些许的酒力也让人感觉胃里暖暖的，很是舒服。
“没想到竟然能喝到金清酒！果然是好酒！”
一名司马家的弟子擅饮酒爱饮酒，一杯酒下肚，不由自主地赞许起来。
金清酒，源于上古大贤李白《行路难》一诗，“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相传此酒用三十三种灵药配二十年陈酿高度杜康闷制六六三十六年，灵药系数化为琼浆融入酒内，美酒入口既化。
这种酒在大汉王朝只有士大夫才有资格获得，但却没有酿制的配方，每年都是由大汉皇室统一配发，极为珍贵。
“不许喧哗！”
老儒闻声瞪了那人一眼，后者立即缩起了脖子，一副生怕惹恼了老儒的架势，跟之前那种轻慢的态度截然相反。
“二敬先贤，保我国泰民安；”
“二敬先贤，保我国泰民安！”
“三敬君王，愿吾皇身体康健，既寿永昌！”
“三敬君王，愿吾皇身体康健，既寿永昌！”
三句祝酒词过后，也是三杯金清酒下肚，有些不胜酒力的年轻子弟已经是微醺面酣，醉眼朦胧。
老儒望着在场的一众年轻子弟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大汉王朝以武立国不假，但武可立国不可治国，武以安邦文以治国！重武轻文，最终只能成为一介无知莽夫，跟荒外蛮族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个年轻子弟虽然心中不服，但碍于老儒先前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谁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心中不服，认为习武从军建立军功才是正途，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老朽靠着一杆笔，一样能够做到封妻荫子！老朽不才，文昌伯正是在下！”
哗……
在场的一个个年轻人听完老儒的话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老儒是文昌伯颜祯？！
大汉王朝立制，帝王下设文昌君、武曲君，文昌君管文官，下辖三公，既太师、太傅、太保、武曲君管武官，下辖三司，既司马、司空、司徒。除皇亲国戚跟上述八人外，大汉王朝便是“公侯伯子男”的五爵制度，伯爵又在五爵中排第三，地位之显赫，至少一个小小的十河城充当其属地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原本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儒，一跃之间成为了一位大汉王朝的伯爵，众人的态度顿时变的谦卑起来。
虽然将来他们大部分都会走以军功入仕的道路，但天知道颜祯名下会不会有文武全修又加入军队的弟子门人，万一哪天分在他门人弟子的所属部队，到时候就是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颜祯见状，不由摇摇头，轻叹道：“罢了，你们年幼，也不可尽怪于你们。这样，今天老朽有兴趣，我们索性对上一对，也让老朽看看诸位公子小姐的底蕴如何。”
话音刚落，颜祯不等众人做出反应，便随口出了上联。
“风吹马尾千条线！”
道出上联，颜祯便老神在在地坐回了座位上，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势。在他看来，这些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年轻后生，想要对出这个对子，起码一炷香的时间才行。
谁知颜祯刚刚落座，人群中宋家年轻子弟领军人物宋晓当即开口说道：“雨打羊毡一片腥！”
一众年轻人一听，仔细对仗了一下，风对雨，吹对打，马尾对羊毡，千条线对一片腥，非常工整，不由个个面露惊讶神情。
毕竟颜祯这个对子刚出，宋晓就能对出下联，着实让众人意外。
颜祯细细品味一番后，点点头道：“才思还算敏捷，下联也算工整……”
听了这话，宋晓不由轻摇手中折扇，一脸得意神情。
第一个对出，还能得到颜祯的如此评价，宋晓自然有骄傲的本钱。
“但意境不够，太过狭隘庸俗。”颜祯道出了对宋晓下联的后半句评价后，后者不禁颇受打击。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对出了下联，心情再次大好起来。
出乎颜祯的意料，并没有超过半刻钟的时间，十河城的诸多家族年轻公子小姐便给出了他们自己对的下联。
“酒入愁肠两行泪。”
“日照香炉一炷香。”
……
下联对出来的也是五花八门，颜祯一个个重复着，每一次都是微微摇头，显得不太满意，永远都会提及一句“意境不够”。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境才能达到他的标准，却不曾提过。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说的，一介武夫而已，武夫而已！”颜祯见众人对出的下联都水平很一般，不由感慨道：“纵有一身武学又如何，开口闭口粗鄙无据，倒是就算是位极人臣，又如何有资格登堂入室面见吾皇！”
在场的近百名年轻人闻声，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颜祯所提到的事情，他们从未想过。平日里都在琢磨着如何苦修后加入军队立下赫赫战功，然后登上金銮宝殿封侯拜相，享受众人瞩目。
可此时颜祯提到的面见武帝时候的言语问题，一下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相传武帝开历任帝王之先例，文治武功无所不精，曾化名龙一参加文试拿下当年状元，武功更是早已经突破煅气煅魄煅魂之境，达到历任帝王所不曾达到的高度。
这样一位千秋帝王，若是自己到时候在他面前开口闭口都是粗鄙之言，着实会让他看不上眼的。
“日照龙鳞万点金！”
就在众人还在琢磨着颜祯那句话中的严重性时，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喊出了一个下联。
听到有人喊出下联，颜祯依然跟之前那般自己低声重复了一遍。
“日照龙鳞万点金……”
一遍后，又是一遍。
“日照龙鳞万点金……”
再一遍后，紧跟着又细细咀嚼一遍。
“日……照……龙鳞……万点金……”
一遍遍重复着，颜祯不住地点头，原本紧皱的面容总算是舒展开来。“不错！日照龙鳞万点金！哈哈，不错！不错！”
看似神经似的嘴里絮叨着，颜祯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子，转身从前殿之前过来的那个通道转身离开，留下一众年轻子弟面面相觑。
就“不错”就完了？
众人都听出那声音来自于江宁，虽然惊讶于他能对出让颜祯满意的对子，但终究对出对子也没什么好处，不少人心中则是一阵讥笑。
江宁自然明白那些人怪异眼神下的不堪心思，倒也无所谓什么。
对对子原本就是有感而发，先前江宁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好的思路，直到颜祯提到当今武帝文治武功彪炳千古，这才想到了‘日照龙鳞万点金’的下联，也算是由感而发。
“对上下联的小子，随我书房一叙如何？”
就在众人皆以为颜祯的对联测试就这样结束的时候，一阵悠扬好似钟鸣般的声音，从前殿后方悠悠传来，久久没有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