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
“林林,把地扫一下。”
妇人在厨房内大声喊到。
正潇洒念诵的孩子脸色一苦,委屈的喊道:“母亲大人,今天都扫了两遍了,怎么还要扫啊?”
“叫你扫就扫!哪来这么多话!”一旁抽着旱烟,躺在榻椅上晒着太阳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哦。”
小小少年垂下头,鼓起脸,默默地拿起了扫把。
房间不大,以他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就全部扫完,回到外面继续晒着太阳。
“令子啊,帮爸倒杯水来。”
?
刚坐下的林令噘着嘴,瞪了一眼正眯着眼睛,对着太阳抽烟的老爹,没好气的道:
“自己去!”
“哟。”
壮硕的男人坐起身来,敲了敲烟头,笑着道:“赌气呢?”
林令转过身,不想理他。
男人摇摇头,起身走进了屋子,路过儿子后面的时候,狠狠地盘了两把小毛头,然后在一道充满怨念目光的注视下愉快的抱怨道:
“小兔崽子长大了啊——”
于是心中愤愤不平的少年趁机跑过去占据了躺椅,倒水回来的老父亲只好叹息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坐到了门前的砖石上。
“祭品蒸好了!”厨房里传来妇人的呼唤声。
“来了!”男人大声答应。
然后在后面将躺椅轻轻一翘,一脸懵逼的少年便扑飞了出去。
嗯,脸着地,发出了“pia唧”的声音。
而且正好飞到了屋内的祖宗牌位前,中间那个青面獠牙形似恶鬼的神明再次吓了他一跳。
林令抬头一看,发现母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好了祭品,点起了烛火,正板着脸看着他。
“跪下,磕头!”
林令吓的浑身一抖,连忙爬起来跪好,下意识看了看旁边,愕然道:
“老爸,你怎么也跪了?”
“你...我也要祭祖,怎么不能跪了?”男人理直气壮的说着,就已经捏着香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拜了下去。
林令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怕老婆嘛?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是了,难道我还会笑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看着老爸拜完,林令也学着他的样子认真的连续拜了十二下。
等到妇人也拜完,插好了香,一家人又点起了两根新的烛火,放置于排位前,然后关死了门窗,整个房间不复之前的明亮,陷入了一片昏暗的橘红。
林令看着在阴影中面目更加狰狞,仿佛要暴起吃人的神像,咽了一口口水,心中砰砰直跳。即使以他的心态,也感觉害怕极了。
连忙转过身,躲到了母亲身后,悄悄拉着妇人的袖子,小声道:
“母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妇人转过来,抱起自己的儿子,轻轻的的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抚道:
“不要怕,孩子,七情帝君不是坏人,是保护我们的。”
七情帝君?吓我这么多年,我记住你了!林令默默想着,又小声请求道:
“那我们下次能换个好看的帝君吗?”
“说什么呢?臭小子!”老爹气冲冲的走过来给了林令一个老瓜崩,捏着他软乎乎的小脸道:
“供奉的神明和圣人岂是能随便换的?小心帝君他老人家从上面跳下来敲你那小脑壳。”
“好啦!”林母拍开林父的无情铁手,搂紧了眼泪汪汪的林令,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吓唬孩子了吗?而且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孩子又不知道!怪他什么?”
于是林父坐到蒲团上生着闷气,林令趴在母亲怀里感到温暖又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除了些微的风声,一片寂静,蜡烛的火焰一闪一闪,几滴烛泪顺着茎流下。
“开始了。”林父忽然沉声说道。
“嘘,都不要出声了。”林母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小声提醒。
风声逐渐急促,连带着室内的光线似乎也逐渐黯淡。
林令感到莫名的有点冷,又往里缩了缩。
风声愈加凄厉,如同鬼哭,窗户和门砰砰直响,蜡烛的火光被压制到了一小团,晃动间,神像的脸色阴晴不定,屋内几乎已经看不清事物。
林令闭上了眼。
他的视网膜前似乎有一轮大日,正不断被黑气浸染,一切将陷入黑暗,唯有大地上的某些地方散发着点点片片的金光。
忽然——
“咔!”的一下,仿佛有谁按下了天地的开关,风声一时竟完全停歇。
林令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周围却是一片纯粹的黑暗,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母亲都完全不可见。
要不是还有着温暖的触感,第一次经历这些的林令就算再怎么了解日蚀祭,也免不了惊慌失措。
“砰砰砰!”
敲门声忽然想起!
有什么东西在外面?!
林令屏住呼吸,心都揪了起来,浑身僵硬,冰凉。
“砰砰砰!”
又是一阵敲门声。
林令几乎要惊叫出声,但作为男孩子的尊严还是让他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他重新闭上了眼,却发现一道道黑气正如抽丝般从太阳上剥离,纷纷撒向人间。
强忍着恐惧,林令记下了黑气下落的方向。
至少有一半撒向了西方与西南角,那里黑幕遮天几乎看不清光亮,大约四分之一飘向南方,一片片亮光在其中若隐若现。
剩下的才分散在了北方和中土,北方原本就几乎什么都没有,而中土原本便光芒最盛,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这代表着什么?信息太少没法推测,而且他也没法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
日蚀祭会看到太阳这个知识点,他没有听父母讲过啊。
林令睁开眼,发现黑暗正迅速褪去,那个凶恶无比还有老爹撑腰的神像再次耀武扬威似的出现在了他的余光中。
“哼!”林令撇过了头,抱紧了母亲。
林母笑着拍拍儿子的头,对着一旁的男人道:
“好啦,蜡烛已经要燃尽了,日蚀祭也完全结束了,开门开窗吧。”
什么?蜡烛烧完了?
林令连忙看了一眼蜡烛,发现已经只剩下了食指大小的一小节。
我蜡烛呢?我辣么大辣么粗一根蜡烛呢?
刚刚过了多久?可是我明明感觉只是一小会儿啊!
“林林要再睡一会儿吗?刚刚你可是睡得很香呢?”
啥?
我刚才睡着了吗?他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疲惫涌来,迷糊的点点头,就被抱到了床上。
妇人给儿子盖好被子,坐在床沿,摸了摸他的额头,回过身看见了门前正在往这边看的林父,对他笑了笑,表示没有问题。
男人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边开窗边笑着抱怨道:
“臭小子,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能把日蚀祭睡过去的,吓老子一跳。”
“你是村长,快去安抚村民们吧,这些杂物由我来就可以了。”林母面露担忧。
林父幽幽一叹:“不知道这次,又死了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