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杨柳吐绿,太阳吭哧吭哧地爬到了正中央,乡野金黄色的菜花儿,在绿波中闪光,那该死的春风又笑吟吟的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河水似乎有些生气了,可劲皱起了脸,原来是那老汉从水中钓上了今日出门游戏的鲤鱼。
小桥旁的梧桐树上,春蝉卖力的叫外出的孩子回家吃饭,却不知道自己要被孩子们带回了家。
好一幅小桥流水人......人家受不了了!
桥边小摊,一会左边一声仙师给我摸摸财运嘛,一会右边一声求仙师帮我算算姻缘......
这年轻道人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之中给挤了出来,正了正有些松垮老旧的道袍,扶了扶歪了的头冠,不仅没在那平日难得一闻的一声声“仙师”中迷失自我,反倒有些抱怨起今日这运道,因为实在好的太过奇妙。
先前有那瘦高汉子,手持扁担,大有一副要找人寻仇的磅礴气势,年轻道人对此人模糊记得有些印象,好似在哪见过,但也拿不准,于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当那忍不得自家媳妇儿来这摸骨看相的男儿郎,这是有多远就要跑多远。
毕竟等那汉子过了这段气劲也就没事了,只要不理不问,收拾东西就走,摆出一份高人形象,对方也就不好不依不挠,显得自己真与他家娘子有事一般,也是不美,只得作罢。显然饱经风霜的道士,对这门观直人心的行当,是比那算命看相的本事强多了。
年轻道士平日不开张的时日在那酒馆落座,每次就点上那么一碗黄酒,二两牛肉,一坐就是一下午搁谁都能说着这算命的行当不好做,说真话怕被人打骂,说假话,最后与结果不一样,早晚也是跑不掉一顿打骂,我这小镇一打一的正经道家弟子,总之是那最冤枉。
然后看着对话的那客人,手中掐诀,大喊一声“兄台好面相,飞黄腾达有待时,当满饮此碗”,就痛痛快快的帮他满上,然后再顺手,将自己满上,嘴上嘟囔着“干、干、干”,那语气,那动作,不要钱的酒,就是格外香甜。
那当掌柜的也不问不管,反倒乐见其成,毕竟酒水销的更快了,起初害怕年轻道人闹事,可每次却总是能让被蹭酒的人,感觉乐意至极,恨不得再给他多来一碗。
就如见着那那书生打扮的便说:“九转扶摇上青天,浩然正气在心田,十年寒窗苦读时,留的名作在人间”。祝那地痞流氓:“桃花片片在粉颊,深夜不知在何家,这人扶来那人夸,谁人不识你大侠”。
某日下雨,这算命摊子反正支不起来,年轻道人便照例点了一碗黄酒,二两肉,枯坐望山头,酒馆客人也不多,掌柜便去和这道人搭话,想习得那么一份与人打交道的本事,可那人却一脸的严肃摇头直呼。
“道可道,不可道也。”
掌柜的立马心领神会,吩咐那店伙计去拿两坛子“好酒”在切上一斤酱牛肉来。
那人也就不再严肃,盯着未开封的两坛子好酒,和那碟牛肉,笑着与那掌柜的言语:“三分真意,七分演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何人之酒蹭不得”。
眼见那道人手即将夹起一块酱牛肉,掌柜慧眼如炬,立马起身,哈哈大笑:
好一个“三分真意,七分演戏,何人之酒蹭不得。”
原来我也是那何人,道爷之高见,某受教。话毕端起酱牛肉就走回里间,不等那道人感叹掌柜的才是此道高手,就听见里间传来。
“请道爷慢慢蹭酒!”
那店伙计只得苦笑摇头,不太好意思看那道人,因为那酒水不是什么好酒,算是店里新烤糊了的新酒,比那最便宜的黄酒差多了,卖也是卖不出去的。
好在那道人只对那盘子没吃到的酱牛肉耿耿于怀,对酒是一直都不挑的。
扯远了,咱们得说回那汉子
那汉子可与其他人不一样,因为他可没小媳妇儿,去便宜那色胚。
但寻仇是假,报恩是真,自然不会由那年轻道人这般走掉,立即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就到了那人的身后,将扁担往肩上一背,右手向前方抓取,那人仿佛如后面长了眼睛,神奇了与那手掌侧开,往左侧后方跳去。
还没来得及有人为这精彩的演出喝彩鼓掌,就因为用力过猛,正好撞在汉子左肩上背着的扁担上,然后趴在了地上,头上慢慢鼓起一个青包。
汉子见状,急忙丢开扁担,将其扶起,以为恩公头上那包那是地上的灰,便用手使劲的擦了擦,疼的那道士呲牙咧嘴,心道今儿碰上个硬茬,便闭上眼睛准备享受久违的一顿暴揍了。
可是等得那暴风雨等得大地都要干裂了,却是迟迟不来,反而被那汉子抓住肩膀使劲摇晃,嘴里还喊着“仙师,仙师,你别晕啊,你救了我弟弟,你说的灵验了,我弟弟都好了,我是来给你钱的”。
听了个大概的年轻道人这才睁开了眼,因为要是再晚些,昨天刚吃进去的半只鸡,说不定真的就要被这汉子给摇出来不可。
看着眼前这邋遢汉子,那大眉毛,单眼皮,细眼睛,高鼻梁,正儿八经的棋盘子儿脸,还有这身上的酸臭味,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昨天失魂落魄来求我救人的那乞丐又是何人。
昨个使劲惹我厌烦,人命定数自有一套,赤脚先生、凡俗大夫、仙家药徒,只能配药,不能算丹,更无那半分灵气仙气,又怎会使那巡游鬼门关的凡夫俗子,重返人间。
若有那仙家的仙丹灵药、特殊法宝的,别说那鬼门关,便是那以死之人,只要还有一丝魂气,起死回生何其简单,可是这类逆天改命的物体,别说我现在没有,即便有,又岂是那几枚铜钱可能换得。
这些话自然不好都说出来,但看那汉子实在粘人,明明说了不是山精鬼怪惹得祸端,我无能为力,但看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略有些感动,只得好心收了十五文钱,总不能帮不上忙,白跑一趟不是,才勉强着说愿意去看看。
至于为什么是十五文,那可有讲究了,那已经是汉子的全部家当,就算愿意将那仅剩的衣衫草鞋给我,我也嫌弃。
可到那一看,知晓了孩童子已经发热三天三夜,药物也吃了不少了,体内一丝元气也无,最多活不过明日,只能叹口气出言劝慰庙内众人一二:
“死亦起飘浮,复来反重生”
本想表达便去世是人们最终的规宿,不必太伤心,早死早投胎,然后赶紧大步往小镇方向行去,半点不敢回头,生怕那汉子让还钱。
谁成想那汉子不识字也就罢了,连说话都给听差了,理解成了:“屎亦起漂浮,复来返重生”,这一屎一返,可不就成了一泡屎即可让人重生,荒唐不荒唐,但神奇的是居然还成了。
事情原委了解了一清二楚之后,年轻道人总算明白了这恩公一说从何而来,虽然对这番胡话是半点不信,但只能在众人一脸打量自己恍然又敬畏的目光中,看着那半跪在自己摊子旁边乞丐模样的汉子,一脸严肃说道:
“天不收他,那是他的福缘,与我无关,不必谢我”。
汉子双目充满了敬畏与向往,听闻此话,又觉得其中大有内涵,便陷入思考,没一会苦思不得其解,只得先将昨天从小吉那得到的钱和自己早上去渡口卸货挣的钱合计三十个铜板,怕恩公不收,便都拍在了桌上,声音太大把周围不管是过往的行人,还是看热闹的都给吓了一跳,全盯着他看,好家伙,这让这十几岁的小伙哪受得了,赶快说了句:
“恩公真是那神仙老爷,仙师下凡,救我弟弟,岂能不感谢,这些钱献给仙师买茶喝,以后赚了钱再有厚报”。
年轻道士刚想说些“客气话”,想想怎么把钱收了,路旁便有人呼喊道:“平人巷那边,有两个小乞儿被人吊着打了,其中还有那扫把星,大家快去看看热闹去”。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汉子立马起身,抓起扁担,朝道士道了个别,便朝那平人巷飞奔而去,好几个围观小摊的人被那突然袭来的臭乞丐给撞了好一个趔趄。
在一阵骂骂咧咧中,却也没几个人愿意跟去凑那个热闹,相对两个小乞儿的热闹而言,更何况还是那个扫把星,一个可能是高人隐士,能救人的年轻道士要更惹人关注。
听闻酒馆有事,年轻道人也想跟着过去凑凑热闹,摊子之前早就收了,也方便,脚还没迈开,就被几个姑娘给拉住了,非说要仙师看那手相,还愿意付平日双倍的价钱,看着那些个姑娘凝结的玉脂,丰满的胸脯,只得勉为其难的再次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