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中,曲乐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的什么地方,只是单纯的按照薛仁贵指的方向走着,最后在寒风中他还是没能撑住失去了意识。
曲乐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景物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躺在床上,窗户都已经被封死,独留一个木封的通风孔,房间显得有些昏暗。
“曲乐。”说话的人,声音沙哑脸上已经被胡子遮了半边的脸,身形有些佝偻。
曲乐一惊,看向来人,身上的衣服脏乱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散发着怪味,头发长度遮住的脸,加上脸上的胡子,根本让人看不出他的样子,他警惕的问道,“谁?”
“我啊,俞二伯。”俞二伯的声音生涩,如同好久没说过话一般。
俞二伯?曲乐仔细的看来人那人的样子,知道俞二伯用手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他才认出来那人真的是俞二伯,那个坚持留在自己村子里,一直坚守在桥头的老人,“俞二伯,真的是你,你救了我?”
俞二伯把一件干净的羽绒服递给曲乐,然后上来扶着他下床,“哎呦,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倒在大雪里头,我就知道是个人,没想到是你。”
曲乐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原来的那件,上面的污渍都在上面,应该是睡得太久,所以自己把上面的的水都烘干了,见俞二伯过来扶,曲乐赶紧披上羽绒服自己下地,“俞二伯,谢谢你。”
“谢啥,来,吃饭。”大概是说话说多了的缘故,俞二伯的声音听着没有最开始那么沙哑了。
曲乐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了一股肉香,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肉了,“俞二伯,你顿了肉?”
俞二伯搓着手,走在前面,鼻子微微的抖动,“是啊,炖了肉,不过是之前杀的猪冻起来,还剩下点肉,都炖了,给你补补。”
随后俞二伯掀开锅盖,肉香味更加浓烈,锅里升腾的热气,让俞二伯的脸看上去有些模糊,拿着碗招呼着曲乐,“曲乐,你先吃,我再去找点柴火。”
曲乐不好意思自己先吃,但是抵不住俞二伯热情的邀请。他走到锅边,端着碗开始盛肉,俞二伯已经出了门。曲乐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羽绒服,想着俞二伯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心中有些感动,再看锅里之后寥寥几块肉,形状都有些怪异,也许熬得久的原因肉都有些散了,喝了一口肉汤之后就停下嘴,这也许是俞二伯最后的粮食了。
等俞二伯的时候,曲乐打量起屋子,比之前他们留宿的时候破旧了许多,很多地方都有不知道怎么弄的都有些发黑。曲乐对俞二伯的印象还停留在原来那个勤快开朗热情的老人,现在这样反差让他心里有些难过。他站起身,在屋子里面找了一块看抹布,想着外面在下雪弄水应该很容易,所以用水盆里的水浸湿了抹布开始擦桌子。
曲乐只是想帮忙打扫一下,但是当抹布擦过黑色的污渍,再洗抹布之后发现整盆水都变成了暗红色,他心头一跳。扔下抹布,曲乐面色铁青的走到锅边,用铁勺在锅里捞了起来,等到看到勺子里面东西,他的手一抖就把勺子扔在锅里。
那是一个人的小指节,上面还有指甲。曲乐看开始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鸡爪上的肉,但是刚刚他想起来俞二伯说过他煮的是猪肉。
想到自己刚刚还喝过一口汤,曲乐顿时觉得阵阵反胃。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俞二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这是人肉,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他还是偏向那个无私帮助过他们的老人的。曲乐的面色连番变动,看了水盆里的水,锅里的肉之后,最后还是决定等俞二伯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俞二伯一直都没有回来,知道曲乐有点不耐烦时,屋子的门终于被推开,俞二伯拿着一个大柴刀,手里抱着一捆柴火,进了屋子。他看到曲乐坐在屋子里等他,锅里的肉几乎没动,而地上还放着一盆鲜红的水,沉默着把柴火放到了一边。
“俞二伯——”
曲乐想问俞二伯,你知不知道锅里的肉是什么,结果话还没说完,俞二伯就拎着柴刀向他冲了过来,一切不言而喻。和四脚虫的攻击比起来,俞二伯的动作在曲乐的眼中简直就和小孩打闹一般,可是他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刀马上就要砍到他时,一种酸涩的心情猛然爬上了心头。
将能量覆盖在手上,曲乐然后毫不费离的抓住了俞二伯砍来的镰刀,不管俞二伯怎么扯动刀,他都一动不动。曲乐看着状若疯狂的俞二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俞二伯执拗的用两只手抓着镰刀,想要把镰刀夺回来。最后曲乐终于看不过去了,用能力将俞二伯弹开。
“啊!啊!”俞二伯被曲乐弹开之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瑟缩着躲在角落,蜷缩着身子,嘴里不断地哀求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可以帮你杀人,帮你煮肉,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疯狂和怯懦的两种表现同时出现在俞二伯身上,让曲乐茫然失措,他把手中的镰刀扔到一旁。镰刀落地的声响,让俞二伯更加努力的缩着身体,就如惊弓之鸟,“不要,不要让我去杀人,不要吃人,我不要做。”
忽然曲乐明白了,俞二伯疯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大概和杀人、吃人肉有关系,但是细节他已深究不到了。
“俞二伯,”曲乐声音发哑,“我是曲乐。”
“曲乐?”俞二伯抬头看向曲乐,忽然舒展了身体,他把自己眼前的头发扒开,“曲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做梦,我给你找了衣服,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多穿点,唉?衣服呢?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我去给你找。”
俞二伯就像没看到曲乐身上穿着的干净的羽绒服一样,在屋子里找了几圈之后,推开门就往外走。
曲乐赶紧快步跟着出去,他跟着俞二伯在穿过院子,到了一个用临时盖起来的小屋子,一进到屋子里面,就看到里面成堆的衣服和鞋,有些染着血,有一些已经残破不堪,俞二伯正在一堆里面翻着。
曲乐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抖,连声音也跟着发抖,“俞二伯,这些都是你杀的人?”
“杀人?”俞二伯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看曲乐,又转回头看了看衣服堆,最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神色又有一些恍惚,一把推开曲乐往外面跑,边跑边喊,“我不杀人,我不吃人肉,我就算死也不干。”
曲乐站在原地,把手伸进兜里,从穿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衣服兜里有什么东西。在衣兜里的是一块怀表,时间还在走,但是他的主人大概已经不再了。曲乐把怀表放回兜里,向着俞二伯离去的方向追过去,最后只找到了一具尸体。
俞二伯用他的镰刀在熬肉的屋子割颈自杀的,曲乐到的时候他的尸体还是温热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在后悔自己没有在俞二伯跑了之后立刻追来,还是俞二伯他死了的轻松,最后他握紧衣兜里的怀表,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这些都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他希望俞二伯最后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