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别院安置了一个特别的屋子,里面不摆桌椅,只挂着许多的画,画着的都是小娘子,对门的一副的是八岁模样的,明眸皓齿,娇小可爱。柱子上挂的一副像是十岁,穿着靓丽,耳边别着一朵白花,媚眼弯弯,笑靥如花,眼睛依旧透彻有神。
屋子的各处都挂着画,画中都是一名小娘子,或娇羞可爱,或故作怒态,或提着裙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李府正厅。
李郎正坐,他啜了口茶,抬眼,额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如同鱼鳞般显现,头发黑白相间,脸上略有疲惫。
“我给你问了门婚事,”他看向李淼说:“这些日子,你别出去瞎晃悠,留在家中操办婚事。”
李淼已经老大不小了,没有考进仕途,这些年一直替李郎打理家业。虽说李郎偏心小儿,但是对于李淼多年不娶,他也觉得脸上无光,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想李淼赶紧成家。
“父亲,孩儿对这事自有定夺,还请父亲不要操之过急。”
“操之过急?!你看看你的样子,老大不小了还没娶妻!我说的这个事情不是在问你同不同意,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不同意!”
“一人之心,白首不离。这才是我推崇的感情。现在父亲要我娶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娘子,这有驳我愿。我不同意!若父亲执意如此,那就把那娘子安排给二弟吧!我愿意用此生来寻一个有缘人!”
李郎讽刺一笑,“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为人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浅显易懂的东西还要我教你?!”他压抑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回去好好准备吧。”
“父亲!”
李郎把杯子砸向李淼,狠声怒斥,“滚!”
长长的脸都快被李淼气弯了。
“父亲!”李淼扑腾一下跪在碎片上,“孩儿深知。但人生在世,总要有自己的追求!若父亲不强迫我娶妻,我一定考上状元,圆了我们李家从仕的愿望!望父亲看在李家列祖列宗的份上,给孩儿一次机会!”
看到李淼被血浸红的衣服,李郎心有不忍,犹豫了一番,一咬牙,说:“好!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做不到,就好好回家娶妻生子!”
“谢父亲!”
“哼!”
“父亲慢走。”
“大郎,您赶紧起来吧,阿郎已经走远了。”年近半百的管家过来劝他,“我给您找大夫来。”
“有劳管家了。”
—————————
李淼身边的小跟班,大灰抱着一个画卷,进屋看见坐在床上的李淼膝盖绑着白布,脸色有些苍白。
“大郎,您的腿怎么了?”
“没事。”李淼暗淡的眼神突然亮起来,“把画打开!”
“是。”大灰把画举到头顶,刷一下,画自上而下展开,一个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出现在画里。秀眉微蹙,眉眼里含着淡淡的忧伤。“大郎能看清吗?”
“站稳了别动。”
“是。”
李淼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嘴角勾起,情不自禁的要走近,刚起身就被膝盖传来的疼狠狠的刺了一下,他只能坐着,“齐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大灰认真的回想,除了前些年齐铭坠马,这些年齐郎升官,齐府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李淼盯着她的眼睛,呢喃,“为何眼神这般忧伤呢?”
“大郎,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近来,齐府是越来越难进,恐怕日后再偷画小娘子会有些困难了。齐大娘子对此事好像有所察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所察觉?”
“是。画师在墙头偷看时,总会碰上齐娘子贴身婢女的目光。她总在小娘子身边陪着,我们越来越难办了。万一被抓住送到明府君面前,这事公之于众,阿郎一定会被气疯的。”
李淼思量良久,示意大灰把画交给自己,“这事先这样吧,其它的以后再说。你先去忙别的。”
“是。”
——————————
长安
齐映府邸。
下了早朝,他刚换上便服。
咚咚咚
“进来。”
“阿郎,大娘子的信。”婢女呈上信后,站到一旁。
他拆开信件,认真的看了起来,齐夫人在信说了相思之情后,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家事,最后提起了齐铭和繁悦的事情,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他不以为意,轻轻一笑,收起信,说:“笔墨伺候。”
“是。”
婢女摆好纸笔,研墨后,知趣的退到门外,关上了门。
齐映在房子大挥笔墨,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对家中一切的心思以及对繁悦和齐铭之事的看法。
他写道:吾儿明白是非,知晓礼数,娘子不必为此忧心。待他日,尔等一同到来,细看之后再为定夺。
想到自己节节高升,仕途一帆风顺,他便笑了,飘在胸前的胡子也颇有光泽。
————————
诺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静秋走近,轻声问,“小娘子怎么了?怎么神色如此暗淡?”
诺诺回头,无精打采的低头,手拽着自己的衣裙,“多谢姐姐关心。我,”
“怎么了?”静秋托起她的脸,“你这小眉头都快挤到一起了。跟姐姐说说?”
“是因为齐铭。大娘子好像不喜欢我,她是不是要把我丢掉?”诺诺能回忆起从前的片段,黑夜,树林,血腥,想到这些就会觉得寒冷,犹如置身冰窖一般。
静秋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不好受,她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繁悦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被抛弃吧?如果我什么都做不好,姐姐也不会喜欢我吧?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对吧?”
“繁悦,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要相信大郎,相信你的齐铭。大郎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别担心。”
“如果齐铭也不喜欢我了,”诺诺低下头,小声的说:“诺诺就什么都没有了。”
静秋没听见繁悦的话,她把她搂进怀里,心疼的说:“没事的,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