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师姐,容轩眸光微微闪了闪,复而细细打量了几眼自己面前这青衣少女,眸光染上轻笑:“其实,这才是你的目的所在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于这句话,萧意欢也没掩饰,而是直言道:“有那么一定的目的,但刚刚和师父说的也是未雨绸缪!”
萧意欢笑容清浅,如清墨的眸中染着盈盈笑意。
容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稍加犹豫,还是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他这话问的是,眼前这小姑娘是如何知晓温亦鸢是他的徒弟。
闻言,萧意欢抿了抿唇,眸光也微微闪了一下,刚要启却又听容轩道:“或者说,你、究竟是知道了多少?”
萧意欢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忽而抬眸:“师父问的可是,母妃隐瞒多年的身世?”
师父是父母故友,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而父王出身北月萧王府,自小更是伴在太子身边,虽然也曾多次入战场历练,但得遇家乡在东凉的灵医,那便只有母妃可能了!
而阿鸢又是灵医之徒,据此推断,容轩在东凉的身份也应当是非富即贵!
萧意欢眸中闪过几缕思绪,但真正让她确定的,还是前世里阿鸢的那些话:
“师父自三年前便不知去了何处,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寻他,可惜……”
“师父其实是东凉的荣王,因当初和亲一事与皇上生了嫌隙,之后便一直云游四方……”
“阿欢,我找到师父了!原来,他好些年前便出家了,这些年一直在灵隐寺,把毕生所学融汇成了一卷书,而后便……圆寂了……”
“……”
萧意欢忽然转眸看向身旁这个青年男子,这样云游漂泊十几载,有再大的隔阂也该淡了……更何况,即便他云游四方,但每月都会在固定时间前来王府为他们一家人诊脉验毒。
而且按他去灵隐寺的年份来算,恰恰是父王母妃命断沙场之后!
容轩收敛了眸中光芒,忽而沉寂暗淡,他静默良久,才淡淡开口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萧意欢眸中清冽似被一层薄雾所掩盖,她紧紧抿着唇,阖上眸子想了良久,终是道:“师父,如果我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着未来发生的事,你会信吗?”
听到这样的答案,容轩微微怔了一下,眸中掀起幽深,他静默良久,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到阿欢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梦?!
其实他从来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对上那双雾蒙蒙的水眸,他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只得轻轻点了下头。
萧意欢缓缓吁出了一口气,她声音微凉,淡然无波:“我梦到了好多事,父母受人设计命断沙场,我毁容废武多年难捱……”
容轩静静的听着她诉说,直至听到她言说自己出家之事,眸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后却是淡淡一笑,也是,若是她不在了,或许自己还真的可能会这么做……
“所以,便是因为这些事太过真实,你才这么相信?”容轩哑然开口。
萧意欢轻轻一笑,望了望小窗口之外的那片蔚蓝之色,才缓缓道:“也许吧……但不论这是不是以梦示警,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
容轩听罢,静静想了想,轻轻颔首道:“这事,你可曾与你母妃说过?”
“不曾。”萧意欢淡淡摇头,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真假不知的事,还是不要让她担心了。若不是这封信,我也不会与师父你说的。”
听了这话,容轩轻轻转眸,将视线聚焦于那封信纸,眸中浮现了些暖色,他伸手接过信封:“你找阿鸢,是想借她的易容之术布局吗?”
萧意欢眸中雾气消散,她顷刻间宛如春暖之色,她盈盈笑道:“是啊,有一些事自然还要借阿鸢……师姐的帮助!我想着她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国公府,便来找师父你了。”
听着她那别扭的语气,容轩眉目之间也是绽开了笑颜:“不用这么强迫自己,你的梦连这些细节都可以知晓,有些准备那也是应当的!”
“不过这一点你倒是说的真准,阿鸢那性子,的确是在国公府待不住……”
容轩面若清风,眸中染笑,语气中带着几抹惬意:“前几日我才与她分别,如今应该是向着涉州城而去了,罢了,我今日便先不走了,在这里多呆些时日,稍后也写封信与你这封一起寄予她!”
“那也好……”萧意欢眉梢染笑,容颜清浅:“师傅你在军营多呆些日子,等着阿鸢过来。”
容轩轻轻颔首,余光忽然瞥到了桌案上的那张砂纸,不由得问道:“那你这方子,稍后去拿给他吗?”
听到这话,萧意欢怔了下,随即撇开了眸光:“我才不要,师父你自己给他送去!这不是你给他开的药方吗?”
容轩不禁哑然一笑:“你这丫头啊,从小便是这样,如今做了坏事又要让我来给你善后……”
萧意欢轻轻一耸肩,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师父,话可不能这样说啊,他的药方明明都是你负责的,如今这可不关我事!还有啊,黄连不许换,它药效更好……也更苦!”
阳光洒进账内,在少女的容颜上印上几抹粲然,萧意欢语气轻快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至于那方子,师父你就照往常一般找人给他送去吧。”
……
容轩目送少女远去的背影,忽而转眸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信封,念及她刚刚所说,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也曾想在两人之中找个承接衣钵的,但无论是阿柯还是阿欢,这两人没一个对医术感兴趣的,可这只不过一夕之间,却能这般精通……
还有这个离奇的梦,梦中一切都那样细致,对阿鸢熟稔的语气,对阿辰的疏离的态度,对世事的警惕筹谋……
容轩眸光逐渐加深,直至掀起一片沧澜:只怕啊,这事情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简单,梦这个字,也许不过是一个托词!
而且她这所谓的“梦”中,也一定会有关于阿辰那孩子的,不然态度又怎会转变如此之大?他可还记得前日里,自己前脚刚迈入军营还没歇上一歇,就被这小姑娘拉去给阿辰诊脉,而今日却成了这般态度……
容轩摇了摇头,眸中忽而闪过一抹怅然,以梦预警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只要能保住安宁不散,清风依旧,他做些什么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