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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十三岁。那天,下着雨。”
寒风夹杂着雨丝,像寄生虫似的钻进每个人的毛孔。乌黑的云,冰冷的雨,抱怨的人们,让整座城市失去了光彩。
正是放学的时段,学校的校门前挤满了花花绿绿的伞,构成了城市里唯一一道色彩。
待色彩抹去,一个穿着脏兮兮的校服的小孩赶在伸缩门合上前跨了出来。他的睫毛又黑又长,徒劳地抵挡着冷雨和黑暗。
于鹏程抬起黯淡的双眸,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人叫他,没有人为他打伞,也没有人关心他会不会生病。
这些他都习惯了,从小就生在一个没有母亲的家庭,父亲虽然富有,但终究有了自己“真正的孩子”。缺爱,让他变得冷漠,弱小,怪癖……
他没有任何牵挂,却走得非常累赘。
穿过无人的街道,穿过潮湿的小巷,眼看“家”就在眼前,几道黑影却朝他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除去雨点打在水泥路上的声音,四周静得令人窒息。他缓缓抬起头,是三个头发花绿的男人,估摸也就十七八岁。
于鹏程在这个角度看不清他们的脸,五官与黑夜融为一体,又似乎他们就是黑夜。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呢?”为首的男人不怀好意地说道。
即使看不清他们的脸,于鹏程也能感觉到那似野兽的眼神,一道道划开他稚嫩的脸,迫切地等待鲜血滴下。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种事情也就是家常便饭。但是他从不恐惧,他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铁球似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看着他们把湿漉漉的书包抢走,看着他们发出令人作呕的狂笑。
即使周围都住满了人,但没有任何人肯把门打开,没有任何人上来制止这一切。只要遭受欺凌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有时候人性就是这么冷漠,他们只感慨新闻上的欺凌事件,咒骂施暴者,同情被欺凌者,但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他们身边发生,他们却视若无睹,只会默不作声地继续编辑他们的“正义”评论。
“我开始想反击了,我就开始练习格斗。”
“后来的某一天,一个同被欺凌的的孩子给了我块表,说只要戴上这块表,我们就不会被欺凌了。”
“我对这表视若珍宝,戴上它后,果然所有坏人都对我退避三舍。”
“但我再去找那个男孩的时候,已经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了。我心想他是神,在着保护我。”
“很可笑吧?”
听到这里,张轩墨握紧了拳头,气愤的心情久久不能缓和。
“后来我知道,这始作俑者叫林万,我们那黑社会的老大。”于鹏程说完这一切,叹了口气,“很巧吧?林千,林万。”
“所以,你怀疑林千?”张轩墨觉得有些牵强,她可从没听说林千有个什么哥哥。
“他给我的感觉,他不是一个广义上的学霸。”于鹏程说,“就凭火锅店里的那一脚,他绝对会打架。”
“所以你觉得林千是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咯。”张轩墨笑了笑,“天下同名的人那么多,有个雷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就是感觉。”于鹏程看见走廊尽头已经有人来了,便走回了教室,“保密。”
“……”
今天这个故事真把张轩墨吓到了,她以为于鹏程是挺喜欢林千的,结果竟是这样一种情况。
怪小孩真是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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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室开始拥挤的时候,三人组带着小可怜儿来了。今天他来得各外晚,像故意错过什么似的。
范炽豪一进门,脸上就有无数目光焦聚着,这些目光中有一道刺向了他,他感觉得到。
下午的教室有些闷热,张轩墨鼻尖渗出了汗。
一个国家为何不能有效地制止校园暴力?
她不禁拿出手机查了查。
“校园暴力指发生在同学间的,通过肢体、语言等手段实施欺辱,造成了一方身体或心理伤害的行为。校园暴力不单单是指校园之内……”
划过。
“校园暴力产生的原因:攻击性是人类的潜在本能;家庭,成长环境的耳濡目染;学校成了课本知识的搬运工……”
划过。
“学生将本能变成暴力行为应用于弱小同学身上,是教育的缺失。喊口号制止不了校园暴力,从根源处着手才是最正确的手段……”
锁屏。
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其实在她的大脑里,有一个一直不能解决的问题:他们明明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为什么不去解决呢?
关于校园暴力,在网上随处可见,每个人,包括张轩墨都亲眼目睹过几起案件,难到我们就真的进入了弱肉强食的原始社会?
张轩墨回头看了看正聊得欢快的林千,却和于鹏程对视了一眼。
虽然她很相信林千,却也很同情于鹏程,于是在放学回宿舍的路上,问了林千一句。
“林千,听说你还有个哥哥?”张轩墨说。
“表的!”林千边笑边说,“你不还见过嘛!鲁大哥!”
“亲的呢?”
林千的表情明显黯淡了:“没有。”
张轩墨没说话。
不过林千马上又恢复了笑容:“你从哪听到的啦?”
“我……”张轩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提前“林万”这个人。
忽然远远的天边穿来一声雷鸣。
“要下雨了,赶紧去食堂。”佟书喊。
眼看三人组带个小可怜儿就要跑起来了,张轩墨也顾不上过脑子,直接朝五六米外的林千喊了出来:“林千!你认不认得林万?!”
林千停下了脚步,愣了一下,才回头看了张轩墨一眼。
“你说谁?”他带着严肃的表情问道。
“……”张轩墨有些颤抖,降低了音量,“林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