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那个无所不能的麒麟才子又回来了,还依旧是世人眼中那个六亲不认的丞相大人,穿上从前的朝服,威风凛凛的站在朝堂上运筹帷幄。
只是丞相大人好像有些和从前不一样了。
每日下了朝就急匆匆的想回家,听闻几日前丞相和他娘子出了事差点丢了性命!
大人命大被救活了,可那永安郡主愣是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少女子都开始心思活络起来,心道自己若是模仿郡主主动些,会不会在此刻如了大人的眼。
谁知那温怀钦每次见到她们模仿宋元筠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然后让业七迅速驾马离开。
这日下了朝温怀钦也是第一个就出了朝堂,左脚刚迈出来,右脚还没跟上就见一个总管模样的内侍急匆匆的赶了上来,喊道:“丞相大人稍慢!”
而后擦着头上的汗跑来,仿佛没料到温怀钦的脚程如此之快。
温怀钦略有不爽的回头,但也只好顿住脚步看那内侍:“公公还有事?”
内侍对他行了礼后摆手:“不是老奴,是陛下寻你你去御书房。”
温怀钦眉头微簇。
突厥已投诚,大宋外部危机暂时解除,不过内部的纷乱却还越演愈烈起来,先不说窦贤突然告老还乡,朝中大部分都是窦氏的人,要么开始争权夺位想要取代窦贤之前的位置,要么就开始消极怠工了。
各地藩王也因为继位的人是宋珩而不满,散播风言风语让百姓对其质疑,这些难题宋珩没办法一个人根除。
只能派人镇压,等着温怀钦或是宋元筠能做他手里刀把事情解决了,谁知他俩接二连三的出事,急得他那几日心情也跟着暴躁!
好在温怀钦以无大碍,还替他做了不少的事情,宋珩自然是要好好答谢他才行,不舍如今帮他扫清障碍,就说当初能坚定不移的为他谋的地位也该好好答谢。
所以温怀钦进殿的时候便看见宋珩正在提笔看着桌上的空白诏书发愁,等看到温怀钦进来了连忙让他不必行礼,亲自下来把他拉到龙椅边。
指着诏书道:“你说朕该赏赐你和元筠什么好呢?”
温怀钦轻笑一声,还是恭敬的作揖答道:“我为臣,卿为君,何须报答赏赐?”
“景中为何与朕客气?从前我们是如何,如今也是如何!那些君君臣臣的虚礼,反倒让朕和景中越来越疏远不是?”
温怀钦只是低头笑笑。
若真是和从前一样,宋珩就不该在他面前说“朕”这个称号,说到底自宋珩坐上皇位开始他们就不能是兄弟朋友了,他是皇帝,自己也只能为人臣,稍有越举只怕他便要多想了。
宋珩见他不言,只好叹了口气:“也罢,你既然不想要赏赐,那朕也不能逼你。”
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狼嚎,转而问道:“对了,元筠如何了?”
温怀钦略微沉重起来。
“内子尚在昏迷,不过并无大碍。”
“你们那日可真是吓坏了朕!若你二人有何闪失朕当真要愧疚一生,稍后让珍宝阁拿些上好的灵芝人参送去你府上吧!就当是朕的一片心意。”早知他们会有如此一劫,他就不该同意那苦肉计!
宋元筠回来没有不知道,但是他是真的吓坏了!
温怀钦低下头默认了。
随后忽然抬头瞧着宋珩真诚道:“陛下招我来是想商议掌权的事,对吧?”
宋珩也不再遮掩,索性点头。
“最近你也看见了,那些老顽固表面臣服,背地里全是小动作!”
温怀钦点了点头,“陛下若要彻底掌权最多不过半年之久,在此期间景中一定为您肝脑涂地,待事成之后,还请陛下允诺景中一事。”
宋珩猛地皱眉。
他与景中从前不说多亲密,可是从未如此拘礼过,好像自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他的身边就渐渐空了起来。
一开始是媚儿,后来宋元筠也不见了,如今连景中也与他疏离了吗?
回神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这又何难?景中但说无妨。
温怀钦轻轻叹了口气,抬眸看他,缓缓道出:“半年之后,臣想做个平民百姓与家人共度一生,不再参与朝政大事,不在与…陛下相识。”
宋珩愣在原处,心口闷的发疼,还有些猝不及防。
他与景中相识多少年了?从未想过景中竟有一天开口求他的事情竟然是要走,要与他不复相见?
他的身边只有他了!
他虽坐上了大宋最高的位置,可是回首看了看,身边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他曾想共度一生的安媚儿死在他的怀里时,这世上就再无爱他成痴的女子。
如今连温怀钦也要走了?
那这诺大的皇权,就他一人独享了吗?
顷刻,忽然站起身看着他,沉声道:“为何?朕待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朕都能许诺,还是你觉得你做腻了丞相?好,那朕马上下旨封你做异性王爷便是!”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你担心元筠?那朕便广招异士替元筠找大夫!京城有何不好?为何…”为何都要离开呢?
温怀钦听完只是摇了摇头。
“陛下不必如此,只是我与元筠早有约定,等尘埃落定就选一处她喜欢的地方隐姓埋名,不问政事,只专注眼前琐事,还望陛下成全!”说着又与宋珩作揖,且有股他不答应就不起身的姿态。
宋珩向他走近了一步,可是仅仅走了一步他就惊觉自己原来与景中的距离已经如此远了吗?分明他在自己对面,可是却如同隔了山川那么远。
可他倘若过去,便是要舍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所以他犹豫了。
为难道:“那朕呢?“
“陛下有很多,您得到了皇位,诺大皇城唯您独尊,未来会有三宫六院,亦会有忠臣伴您左右,更会有百姓称赞您的贤能,景中不过一个凡夫俗子,离了臣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说的都是事实,等他彻底掌权他就不必再事事央求温怀钦替他,也许也不会像如今对他这般客气了,也许他会变成岳武帝那种人,对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疑神疑鬼。
景中…大约不想看到他们变成那样,彼时离开,倒成了最好的时候。
那时他会心存感激,二人也不曾撕破脸皮,只是从此形同陌路,不复相见。
宋珩张着嘴久久没有说话,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有温怀钦做他的刀扫清一切障碍,若他走了自己是不是就什么都没有了?
却听温怀钦忽然抬眸,冷漠着看他,道:“若陛下不答应也无妨,现在离开京城隐姓埋名这事,臣还是有能力做到。”
宋珩猛地抬头,竟忽然怒从心来,瞧着景中有了一丝杀气,他竟然威胁自己?
他现在是大宋的皇帝,没人能威胁他!即使是温怀钦也不行!他忽然觉得温怀钦离开也好,如此整个朝堂就没有能让他低下头的人了。
他在朝堂上一天,自己就没办法彻底掌权!只有他走了,宋珩才能有全部的权利,不收任何人约束的权利!
孤单一人又如何?
哪个站在山巅上的人是成双结对的?
权利,本就是不可与人分享的!
“好,朕答应你,半年之后便让温丞相…消失在京城。”
温怀钦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苦涩,低下头继续恭敬,高呼一声:“陛下英明!”
从此宋珩是宋珩,陛下是陛下。
温怀钦退出御书房的时候宋珩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殿内空无一人,只有他和坐下龙椅相伴。
从前总是艳羡能坐上龙椅,总觉得龙椅是这天地下最舒服的椅子了,可如今自己坐着才知道,原来龙椅其实一点也不舒服,它太硬了,一点心软都不能。
他忽然苦笑一声,抬头望着雕花刻龙的天花板发呆。
走吧,都走吧!